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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小学鸡吵架(2 / 2)

作品:《硬刚狗皇帝的那些年

我冲口而出:“骗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顿了顿:“若朕说,有些想你,你会信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寥落与颓唐,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在履行失败者的承诺,不甘心,却不得不做。

我蓦然瞪大了眼,手里的花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说什么?他说他想我?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呆呆地看着他,很难形容当下的感受,震惊,愤怒,快意……短暂的一瞬里,种种滋味冲击着我的心头。

“你……”我艰难道:“莫非你……真的……”

李斯焱微微低垂下狭长的眼睛,目光中隐秘的希冀随之消散,只余失望。

他抿了抿嘴,讽刺道:“那日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何故作此震惊的模样?是不是觉得朕可笑极了,竟然真的舍不得一个宠物了。”

与其说是在讽刺我,倒不如说是在讽刺自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好像承认这件事是在要他的命一样。

我如遭雷击,呆在原处,腿脚发软,四颗月亮散发出清冷的光,明明是温柔的月辉,我却越发感觉这是令人生畏的寒芒。

他看着我因过于复杂的情绪冲击而扭曲的脸,目光微微一暗。

“朕第一次见你时,你就是这个眼神,又惊又厌,看着朕就像在看着什么阴沟里的脏东西一样,所以朕才把你拘在身边,想把你弄脏摔碎,一点一点衰败麻木下去,再也不能露出这样的……讨厌的眼神。”

是啊,我呆呆地想,最开始是这样的,但到后来,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想让我如何,乖乖地滚回你身边,接着给你当玩具吗?”

他竟笑了出来:“蠢货,如果朕真有这个意思,你如今怎会安安生生在宣威殿住着呢?”

我一时语塞,艰难地消化了一番他的话语,抱着钝痛的脑袋思忖半晌,才慢慢地道:“我……以为你是厌弃了我,不想再见我了,才把我扔到魏才人那儿去。”

李斯焱短促地笑了一下,自嘲道:“怎么是朕厌弃了你呢?明明是你自己选的。”

“你不记得朕那日问你,要不要留在紫宸殿,如果你留下,朕纵容你做任何事情,就算你把紫宸殿的屋顶掀了,朕也能再修一个让你掀个够,”

“可你说你不愿意,连一瞬都没犹豫。”

他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道:“那时候朕就明白了,朕手上沾满了你们沈家人的血,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心转意。”

“所以才任由我离开,”我轻声道:“你怕继续把我留在身边,会越陷越深,对不对?”

李斯焱淡淡道:“朕只是想公平一些,你厌恶朕,那朕也不对你用心。”

我张了张嘴,想问那你为什么还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跟踪我呢,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或许我并不敢问,也恐惧于知道那个答案。

其实一切都是有预兆的不是吗?

他吃孟叙的醋,让我像儿媳一样跪他的亡母,送我东西,还有那么多次莫名其妙的怒火……我对情感天生敏锐,只因他是我的仇人,才刻意地忽略了种种端倪,只求囫囵吞枣地把日子过下去,维持原状罢了。

被夜风一吹,我的偏头痛犯了,神经在砰砰乱跳,我六神无主地心想,见了鬼了,他怎么就真的看上了我?

况且我喝了那么多酒,明早起来,还会记得他说的这些吗?

等一等,我喝了酒!

我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

对啊,我有醉后忘事的毛病,明早一定会忘了今晚发生的事的!

“李斯焱,”我道:“你是不是不敢让我知道你的心思,觉得我一睡起来便会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才特地挑着我喝醉酒的时候来同我说?

这才像是狗皇帝的作风,他这么心黑手狠,自尊心强的人,怎么会容忍把软肋告知于人,而且他一向视为宠物的我。

“是,”李斯焱痛快地承认了:“当日宿夕说你醉后忘事,朕还不信,以为你装傻充愣,后来朕问了江御史,问过你的老友们,才知道你确实有这个毛病。”

我轻蔑地哼了一声,心道当初孟叙敢在乞巧节当着全城人的面给我送乞巧果,你却只敢在我喝醉的时候悄悄来看我。

胆小鬼。

他捕捉到了我面上一闪而过的轻蔑之色,好像是被一根尖针狠狠刺了一记一样。

“让你知道了你会如何呢?”他无声地笑了笑。

大概是回忆起我平素对他的轻蔑和冷淡,他的笑容有点苍凉。

“你会觉得恶心,奚落朕,挖苦朕,用这种看虫子的眼神看着朕。”

“朕以前觉得没什么,如今却越发觉得痛苦刺耳,每一句每一眼都是开了刃的刀,剐得朕恨不能让你永远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话音未落,我把花枝子往地上一摔,在一地落花中冷冷道:“你活该,”

他低头去看那摔碎的花朵,神色越发晦暗。

我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装惨?我父兄三条人命了结在你手中,这是灭门的血仇,别以为在我面前装成落水的脆弱小狗就能勾起我的恻隐之心,我倒还没那么贱。”

面对李斯焱,我总能表现出惊人的冷血,我的朋友们都说我古道热肠,心软意活,按道理来说,见到平素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李斯焱像条狗一样地露出脆弱的肚皮,我总该起一些恻隐之心的,可我看着他,那么奇异地无动于衷,甚至还想笑,想踩着他脆弱的肚皮狠狠践踏,想让他知道——人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我沈氏一门世代修史,笃信的是人间有道义,千秋存公理,我心里始终放着一把尺子,丈量李斯焱的功过,于国,他勉强能算个精明能干的皇帝,我作为史官要秉笔直书,但于我本人而言,既然他夺走了我最爱的亲人,那他一辈子,乃至下辈子,都别想得到我一丝一毫的喜爱。

他听起我又提起旧事,默然无语良久才道:“此事已经了结,往后朕会补偿你们家。”

没有道歉,也没有辩解,他说他会补偿,什么是补偿呢?

我一下就崩溃了,指着他尖声骂道:“你这个吃狗屎的王八蛋!杀了我全家还他妈腆着个大脸说想我喜欢我!笑话,你配喜欢我吗!配吗?”

他猝不及防地被我兜头大骂,神情有一瞬的怔忡。

我的眼里都是明亮而清晰的恨意,和两年前没有一丝区别,七百天的君臣生涯没有把我们的距离缩短一分一毫,兜兜转转,我们的关系仍在原点。

李斯焱脸色苍白,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机械地抬起手,好像想摸摸我的头发。

我一把把他的手拍开,凶狠道:“当年在宣政殿上我骂过你懦弱无能,如今看一点都没骂错,只知道杀史官儆群臣是为无能,只敢趁我喝醉酒悄悄表白心迹是为懦弱,李斯焱你问我要不要留在你身边,你说呢?哪怕你没杀过我的家人,你浑身上下又有哪有一点值得我将就的地方?”

被我用力摔碎了所有的痴心妄想,他像个雕塑一样僵在原处,如一条无处躲避风雨的大狗,脆弱与狠戾之色交织,他咬着牙道:“对,朕卑鄙,朕无耻,朕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你喜欢孟叙,他多光风霁月,多清远雅正啊,可自小朕想要的东西只能用卑鄙的手段去抢来,不然就什么都没有,如果把他放在朕的处境里,他还会这么光风霁月吗?你还会倾心他吗!”

我气得肺疼,真有意思,他还有脸提孟叙,他和我全世界第一好的孟哥哥有可比性吗?当下反唇相讥:“不管面对何种处境,大丈夫都应当肩担道义,强逼史官屈服是最孬种的行为,遗臭万年都是轻的,谁都会有困顿的时候,可我厌恶你,是因为你为人行事没有丝毫底线,不跟君子大儒比,你连普通田舍汉都不如!”

对啊,他就是这么自私又偏激的人,哪有他的错呢?即使有错也都是旁人逼的,魏婉儿说他后悔过,可我看他根本没有过半点反省

他的身子晃了晃,好像我的言语在剖他的心一样,刀刀都见血。

“罢了,朕不该同你说这些,回回都是自取其辱。”他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怒火,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这是朕最后一次在你面前犯贱,往后不会再有了。”

我不关心他的痛苦,我只关心我自己。

我嗤笑一声问他道:“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那以后呢,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以后?”

“你会放我走吗?我记得你说过的,会让我离开。”

我原本觉得李斯焱最近的行为不大对劲,可串起了前因后果,他的吊诡行为纷纷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既然他把我扔去掖庭,又扔去宣微殿是为了防止自己越陷越深,那不如直接把我放出宫去,这就叫长痛不如短痛,割以永治……不对,应该是一劳永逸。

李斯焱的神情顿住了,没过多久,他冷冷地开口道:“既然那么迫不及待想滚蛋,那下月观完封后礼就滚吧。”

我几乎是立刻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尖叫起来,一种无可名状的狂喜充斥了我的四肢百骸,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下个月我就可以出宫了?

想起了两年未见的婶子,小川,还有孟哥哥,我的泪水差点没绷住,心酸得要命,这就是苦尽甘来的喜悦吗?太史公当年看到狱外第一丝烈阳时,和现在的我也是同样的感受吗?

李斯焱并不想共享我的喜悦,他眼尾赤红,孤零零如一只野狗,只是最后看了我一眼,旋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影克制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