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微微点头，他知道冯一鸣说的是对的。冯一鸣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所有人当中，其实只有他才真正经历过真实的和金人交战的经历。方子安之所以请他跟随自己一起来，便是因为他有丰富的对敌经验。这一路上自己和他交流了许多，很多决策也是基于冯一鸣的建议作出的。冯一鸣说的话，显然比其他人的份量要重得多。

“罢了，此事不提了。咱们还是商议商议下一步的行动。目前我们身处在这片山地之中，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不过，昨晚这么一闹，虽然宿州府的金兵不会冒险搜捕我们，但我们的行踪其实已经暴露了。我想，很快便会有后续的影响。若金人知道我们从淮西北上，怕是会组织相应的伏击。好在这一路北上都是山地，出了这片山地，北边便是王屋山太行山脉。我们恐怕只能一直在山中行军了。这也是最能保证我们安全北上的对策。史大人您说呢？”方子安轻声道。

史浩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只要我们沿着山地走，金人便无截杀我们的机会。我其实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我们这次袭击了金国兵马，杀了他们不少人。这件事和我们谈判使团的身份不符。事实上现在金人可以对我们格杀勿论的。因为我们袭击杀人在先。我们怕是到了燕京，便要人头落地了。”

众人一阵沉默，史浩此言不假。作为一只外交谈判使团前往金国，金人自然不能公开对使团下毒手，那等同于宣战。只要金人尚未决定即刻开战，便不会这么做。其实就算是想要攻宋，也没必要这么做。理由多得是，何必不顾道义。但现在不一样了，使团率先攻击了金兵，还杀了不少金兵，未按照既定的线路入境，反而是潜入境内，完全可以当做是入侵的兵马加以剿灭。去燕京谈判，岂非成了自投罗网。史浩作为使团正使，考虑的当然是这个问题。

“大人，咱们可以来个死不认账。他们也许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是出使的使团，但是咱们可没有人被他们俘虏，也没有自报身份。金人倘若怪罪，我们便坚称我们不知情便是，给他来个抵死不认。他们也拿不出让我们无法否认的证据不是么？这不过是边境的一次宋军小股入侵的冲突罢了，跟我们使团有什么干系？”方子安沉声道。

史浩翻着白眼看着方子安道：“就算不认，还不是任他们宰割？”

方子安道：“大人，咱们这一趟不就是羊入虎口么，肉在砧板上，他们想杀了我们，随时随地都能动手。其实我们能不能活，要看金人是不是下定决心要和我大宋彻底决裂了。倘若他们做好了和我们开战的准备，我们便是九死一生。咱们认了，他们杀了我们毫无压力，因为我们冒犯在先。我们抵死不认，他们杀了我们便是和我大宋决裂开战。那便要看金人的决心了。之前我们便分析过，金人怕是还没做好准备，否则何必这么磨磨蹭蹭。金人向来不顾信义，随心所欲，他们可不会去找什么借口。承认必死，死活不承认，我们便有生机。”

史浩沉吟不语。冯一鸣笑道：“方兄弟这话我同意。当然不能承认。金人还没做好进攻的准备。他们不是要迁都燕京么？目前他们迁都之事尚未完成，完颜亮必下不了攻我大宋的决心的。迁都是为了便于调度指挥兵马，更是防止那些金国贵族在完颜亮出兵后在后方捣乱。将那些贵族酋长迁到新都严密监视起来，让他们动弹不得，失去上京旧都的根基，完颜亮才会放心的对我大宋动手。所以，只要我们死活不认，他们抓不到杀我们的确切把柄，也不敢杀了我们引发战端的。承认了，便是给他们杀我们的充足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