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老练的猎手，时隔多年以后，再次遇到像是第一次让他如临大敌的猎物一样，如同第一次一样，热血沸腾、充满热情。

这还是风恂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三番四次改变自己的计划。

最初的最初，风恂完全没有将风白楚放在眼里，他意在南音仙阁的半血鲛人身上不假，但也有通过扼杀控制仙盟新一代的有生力量，限制仙盟势力发展的意思。

同时，打定主意最后利用妖王一次，彻底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斩草除根、杀妖灭口，充作为幽影泽的又一卓著功勋。

如此一来，就再没有人知道他暗中做妖体实验的事了。

而风白楚，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用来开脱幽影泽嫌疑的牺牲品，作用，就如同天机城死在秘境里的那个不知名弟子一样。

最初的时候，风恂绝没有想过，风白楚有活下去的可能。

但他着实没想到，这个万年圣父居然真的从秘境中活着出来了，还黑化入了魔。

更没想到的是，风白楚会是天命魔君。

他当时便决定饶风白楚一命。

还是那句话——

光风霁月、纯白无暇的圣父风白楚，必须死；

黑化入魔、天命魔君的风白楚，可以活。

这是风恂第一次改变主意。

尽管决定不杀风白楚了，风恂打定的主意也是：得到神力后，暗中灭北堂有，拿回净瓶，控制天命魔君风白楚为自己所用。

但那横空出世的话本事件，却打乱了他的节奏。

乱他心智，牵动他的心神。

包括今日，风白楚骤然带着净瓶找上门，囚禁北堂有，与自己形成暗中相持局面。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风恂针对风白楚的处理方式，又一次发生了转变。

从利用净瓶完全控制风白楚，改为在道心之誓束缚的前提下，与他分享自己的大业。

风恂惊讶的是，若是放在今夜前，倘若有人告诉他，自己会为了一个人再三改变计划，主动和一个自己讨厌，甚至设计害却没有害死的人合作大业，他一定会说不可能，除非自己疯了。

可现在，风恂全程清醒理智，每一个决定都是在他冷静思虑后，独立做下的。

若是回过头来，站在最开始看结局，连风恂自己都会错愕，自己是怎么短时间做出这样的转变的。

可仔细思考，每一步转变又都合情合理，都是风恂自己的主意。

虽然隐隐还是觉得不舒服，狐疑之下，他也只能归结为，入魔黑化后的风白楚，太合他心意了。

这才让他做出和以往不同的事来。

对此，【你们当中多了一个人】技能进化版，【你有一个朋友】有话说。

没错，南宫無变成风白楚的样子出现在风恂面前后，因为他不可能真的以风白楚的性格面对风恂，为了防止风恂认出来，南宫無施展了【你们当中多了一个人】技能。

而，介于这次是以风恂认识的人的样子出现的，而不是五长老，于是，南宫無改进了一下技能，是为进阶版【你有一个朋友】。

在这个技能之下，会无限降低风恂对“风白楚”这个人的恶感，将对方不自觉当做朋友。

当然，对反派恶人而言，朋友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嚼巴嚼巴来吃的，所以，这个技能只能降低负面恶感而已，并不能真的让对方降智。

就好比，之前南宫無使用【你们当中多了一个人】化身五长老出现的时候，大家虽然下意识相信了他真的是幽影泽的五长老，但二长老还是会讨厌他，墨千擎还是会针对他。

真正让风恂“降智”的，是南宫無的一系列无耻至极精神摧毁的言行。

虽然觉得自己做了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决定，但风恂思量了一下，自己如今有神力在身，又有了道心誓言束缚风白楚，就算净瓶在风白楚手中，现在两个人之间，也是自己站在上风。

——我随时可以出手对付风白楚，风白楚却不可能对我出手。否则，便要受誓约反噬惩罚。

但，即便如此，风恂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他思索了一下，让他不舒服的，归根结底，还是风白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变了。

无他，风白楚以前圣父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风恂甚至相信，他可能会干得出，假意入魔，打入敌人内部，宁肯自我牺牲，被全世界误解，也要拯救苍生，这样可笑却又可敬的事情来。

——你一日不曾完全化作天命魔君，我便一日无法真的安心。也罢，反正这个人也要死，就由你作为投名状，亲自动手吧。

——只要你杀了他，自此以后，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风恂笑容神秘，对扮作风白楚的南宫無说：“你在此稍作等候，为师有一个人，等一下需要你来见一见。顺便，送你一份大礼。”

风恂走了。

净瓶立刻晃动。

风白楚：“你还不放我出来！”

南宫無抬手。

下一瞬，风白楚现身冰蓝水面，清俊温雅的面容冷若冰霜。

自从他上次假意被感动，开始一口一个师尊后，南宫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了。

南宫無歪头：“生气了？为什么？”

风白楚回头看他，眉宇冷冰冰的，一个素来温润的人冷起脸来，是真的要更可怕些。

可南宫無是真的不解。

他这回是真的无辜：“是你自己选择进净瓶的，我最多只是假扮成你的样子。那不是，要是五长老或者北堂有，风恂不会这么轻易说实话。”

风白楚眉目冷峻：“你变回去，之后与风恂交涉的事我自己来。”

南宫無正要说什么。

风白楚说：“你放心，我不会冲动，我比较比你认识他更久，不会让他识破的。倒是你，时间久了，他或许会发现，你是假的。”

南宫無想了想：“也好。现在我们知道了他最在意的事业——妖体实验，培育出厉害的大妖，走御妖师成神路线。那么，复仇计划可以开始第三堂课了。你……还要上吗？”

风白楚微微颌首：“自然，师尊请说。”

他神情虽然还稍显冷淡，但还愿意叫师尊，还愿意上复仇课，显然还是好鹅子。

风白楚微笑，笑意却并未出现在那双清润的凤眸里，温雅和煦地说：“师尊可是说过，要折磨他的灵魂，再让他生不如死，最终悲惨死去，死后都不想再做人。白楚，拭目以待。”

界灵微微一僵：【这，感觉好像，又黑回去了。】

南宫無敛眸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说：“嗯，我答应过你，这是自然。”

风白楚微微皱了皱眉，微笑注视着他：“师尊还是变回自己的样子吧，这个样子，白楚看着好生别扭。”

南宫無神情毫无波澜：“那不是，怕丑到你吗？”

风白楚：“无妨，白楚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再说，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南宫無眉宇烦恹，点头间已经再次换回，戴上那张吓吐恶鬼的面具。

风白楚果然神色如常，甚至还比之前的冷淡稍显温和了几分。

南宫無不开心了：这个面具，居然已经失去了那种震慑人心的魅力了吗？不，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