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星海一霸脑子里像被巨兽横冲直撞踩踏，所到之处，鲜血喷溅，血气冲天，身体里还有一头野兽在撕咬他的内脏，尖利的利齿穿过他的血肉，留下脏污的血迹；他不能说话，他怕在说话之前先喷出一口浓黑的血。

孩子？这是什么东西？妈妈，您有想过我这个孩子吗？我是孩子吗？我可能根本就算不上一个人吧，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算什么东西到底！？可笑，我自己都没活明白，还要造孽，还要跟一些不知所谓的女人造出一个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孩子？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内里血海滔天，表面依然浪荡不羁，他扯着面皮，带动嘴角拉出一抹笑，

“妈妈说什么呢？一一还是个孩子呢~孩子怎么生孩子呀？”

放下手，放松面部肌肉，无辜地睁着眼睛望着辛柔。

辛柔丝毫没感觉到不对劲儿，依然笑盈盈地说：“说什么胡话！你都二十二了，怎么还算小，当初我生……”她顿了一下，

然后调整好情绪继续说：“我有你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你还敢说你小，不要再淘气了，你是霸都之主，理应早日诞下子嗣，延续香火。”

星海一霸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停顿的那一下要说的是谁，这么多年来，他一次一次骗自己，一遍一遍说服自己，一层层用脓血粉饰那颗烂得不能再烂的心，到如今，他没办法了，他累了。

“妈妈想让谁当孩子的妈妈？”他无所谓地笑着，翘起右腿放在左腿上，坚硬板直的木屐“咔哒”从清瘦的脚上脱落掉在地上，他也没管，弯着身子，右手手肘放在上面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

“妈妈想，这种事怎么能问妈妈呢？你喜欢她们几个中的哪一个？”辛柔突然兴致大增，身子不自觉向前倾了倾，带着三姑六婆保媒拉纤的神采，中间还看了辛丝草一眼。

辛丝草从刚才开始就站在厅中间，但是，无论是星海一霸还是辛柔都好似没看见她一样，她只能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当隐形人，直到说到“孩子”，她才忍不住，微微抬起眼看了一眼星海一霸，星海会选我吗？心中开出很多喜悦的小花，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星海一霸笑容不变，轻快地对辛柔说：“不喜欢。”

“什么？”辛柔得体的笑裂开一丝缝隙。

“一一说她们中任何一个我都不喜欢。”他看进她的眼里，带着报复一字一字说出这句他早就想说的话。

辛柔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处处透着古怪，随意一瞥看到辛丝草还杵在那，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无名火，

“你今天先回去吧，我跟一一还有话说。”

“是！小草告退，改天小草再来看您。”

辛丝草在听到星海一霸回答的那一刻，心中的小花瞬间枯萎凋零，心痛到无以复加，听到辛柔的逐客令之后，忍着那口气稳稳当当说完这句话，然后不慌不忙地退了出去，出了院门，小莎立刻迎上前，她边走，边把手放在小莎手臂上，一挨上就死死攥住，尖利的指甲陷进去，小莎忍下呼痛，配合着她的步伐走远了，远远看去，姿态端庄得一点错处都挑不出。

谁也没在意辛丝草的离开，辛柔皱起眉看着吊儿郎当坐着的星海一霸，

“一一啊，你怎么了？”她慢慢起身走过去。

星海一霸却突然站了起来，站在两步外，面无表情地说：“要是没别的事，一一就告退了，我累了。”他是真累了，他害怕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之后，自己会失控。

辛柔却还是不死心，今天一定要弄清楚，她上前一步，扶在他的手臂上，眼神关切地问：“是最近事务太忙了吗？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妈妈说的。”

“妈妈？您是谁的妈妈？是我星海一霸的妈妈？还是海宝儿的妈妈？”他瞬间爆发，大力甩开辛柔的手，大声吼出了这句话，

但是，他吼出来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辛柔不对劲儿了，表情破碎，嘴角抽搐，眼睛都不转了。

“妈妈，妈妈，你别吓我啊！一一错了，一一不对，求你，求你别乱想！”星海一霸连忙走上前上，扶住她，他这才想起来妈妈好久没发作过的病，悔恨的巨浪将他淹没。

“来人！请神医过来！快去！”星海一霸一边扶着辛柔坐下，一边朝门外大吼！

“是！是！”侍女们匆匆的脚步声远去。

“这是怎么回事，一一？”海梧匆匆从从后堂过来，听到下人禀报，连忙过来查看，一看之下，呆住了，这是……疯症？

“柔姐，你别吓我啊！”海梧跑到辛柔旁边，紧紧搂着她，她都一无所觉，像个泥胎木偶，三魂七魄全都散了一样。

“一一，你妈妈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疾声厉色地质问星海一霸。

星海一霸心下愧疚，恨不得锤死方才的自己，让好不容易平稳了这么多年的妈妈又犯病了，他流着泪跪在他们俩面前，低着头，手撑在地上，赤着脚，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地披在身上，像个狼狈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