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州差点溺死在了战岐林水汪汪的眸子里，但也是这个眸子，他感到似曾相识。

他脑子一晃，猛地想到自己抱着的正是战岐林，又联想自己下半句要说的话，酒瞬间醒了大半。

还好他反应及时，不然就要在战岐林面前丢大了脸！

“大王要说什么？”战岐林望着他思绪千变的眸子，略微挑了挑眉。

短暂地挣扎一秒，沈归州决定继续装醉。

他又笑了笑，“我刚刚不是和你说，长公主长得很好看吗？”

“嗯。”

“我当时要进宫之前就想，我要是能把这样的高岭之花摘下，放在脚下践踏，会是什么感觉？后来我到了常州，我就又想，我迟早是要把这朵鲜花摘下，让她零落成泥，深知云泥之别的。”

战岐林的脸色似乎没有沈归州想象的那么差，没有伤心，也没有动怒，只是一脸淡然地看着他。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绪，沈归州心情不大好，贼无成就感。

他推搡了一下战岐林，瞅着她身上的裘衣，蹙眉不悦：“谁给你拿的？”

“琴厌。”

“扶我进去。”

战岐林耐着性子扶他，一直到内室，就把他丢在床上。

沈归州被丢下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的意外。

抬头见到战岐林两手环胸，微抬下巴，一脸倨傲，没有方才半点温柔的模样，他心跳快得要跑出胸腔。

“沈归州你且听着，虽然你酒醒后不记事，可有些话本公主不说，心里就不痛快。”

好家伙！“本公主”三个字都蹦出来了。

沈归州连忙软趴趴地倒在床上，假装自己醉得不省人事。

“你说本公主是高岭之花，可谁人说到昌宜公主，不是摇摇头，叹一句虽贵为公主，却太无规矩？可你呢？沈尚书的幺儿，谁提到，不叹一句聪慧是聪慧，却不如那嫡长子有前途？”

战岐林两指掐着沈归州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曾经的我们是一路货色，谁看不起谁？我有耶娘宠着，你难道没有白云娘和岐远护着？”

“我……”沈归州脸颊被掐紧了，嘴巴撅起来说不出话。

“我如今确实不如你了。我没有耶娘什么都不是，可你不一样，你能自己闯一条路。”

说这话的时候，战岐林的脸上才真正地露出哀戚。

战岐林的礼、乐、射、御、书、数样样学得都不差，可她打心底觉得沈归州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比别人走的远的。

她就算再努力，也要在天赋面前自愧不如。

她若有沈归州半点好，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大周被围而无能为力。

“我耶娘死了一年，我护不住风雨飘摇的大周。你义父死了一年，你却成了闻风丧胆的青山王！凭什么！”

战岐林红着眼睛狠狠地捶了一下沈归州的胸膛，发现自己生了冻疮的手更痛后，她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

沈归州怔怔的，没想到她竟是哭了。这一路走来，好像是第一次见她掉眼泪。

实在看不得她哭的模样，沈归州当下眼一闭，假装睡着了。

战岐林则回了琴厌的小床上，躺在冰凉的被子里流眼泪。

想耶娘了。

想岐远了。

想生她养她的大周了。

沈归州听力好，隔了几扇门都能听到她细细抽噎的声音，当下更睡不着觉了。

他两手枕在脑下面，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床顶。

这一夜突然下了雨，雨打屋檐的声音彻底盖过了战岐林的抽噎声，沈归州才慢慢睡着。

战岐林说她羡慕他，他又何尝不羡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