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天亮了，我送你出去。”

寻静流在弋延淮靠近时有片刻恍神，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一蜷。

刚刚很短的一瞬，他耳边似乎响起了和对方话语重叠的声音。

……还说着几乎一致的话。

“怎么了？”弋延淮发觉了寻静流稍纵即逝的异样，他唇边笑意淡去，目光落在寻静流脸上，堪称专注。

“……没什么。”寻静流在这注视下摇了一下头，将心头乍然而起的古怪感按捺了。

此时此刻，出去才是该被摆在第一位的事。

按弋延淮的说法，他们出潭和进潭一样简单，寻静流和林鹊只要闭上眼，接下来交给专业人士就好，等再睁眼，保证已经回到了正常世界的怀抱。

只是闭眼会加强人的其他感官，弋延淮站到身后时，寻静流忽然觉得那种古怪去而复返。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潭内潭外转换的刹那带来的错觉。

但……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比他略高几公分，对方的手会先落在他肩头，掌心带着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暖，然后那一点暖意从肩头滑到背后，从按着肩膀，变成在后方抵着他左肩。

——“你怎么绷起来了？”

这不是现实，是冷不丁涌进大脑的回忆，它像块冒失闯进来的拼图，没有前文也没后语的突兀出现在那里。

而下一秒，寻静流听见有人说：“你怎么绷起来了？”

温热掌心抵在他肩膀，与突如其来的回忆完全一样。

寻静流猛然睁眼，和正好在说“可以睁眼了”的弋延淮目光半空相撞，他清楚看见弋延淮愣了一下，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一个睁眼也能反应这么大，本来还准备说什么，话音中断在半途。

他盯着弋延淮，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弋延淮默然与他对视，一时之间，便谁都没有说话。

下课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来，几秒钟前还空荡着的教学楼多了人声，赶着去厕所和赶着继续吃早饭的学生鱼涌到走廊里。

这仿佛也是一道催人清醒的咒语，寻静流眨眼的功夫回神，意识到，他们确实已经离开了阴森潭内，回到了正常世界。

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也随着人清醒而消失无踪。

两个便装的成年人，在满是穿校服的学生间实在很显眼，周围开始有学生朝寻静流和弋延淮探头探脑，有人在小声问“是新老师吗”、“实习的吗？”、“还是以前的学长回学校看老师的？”。

他们站的位置对应着潭内教学楼的走廊转角，算是个连接上下两层的交通要塞，寻静流本来就疑似患有“厌人症”，人一多就头疼，叽叽喳喳一闹就冷脸，更没有呆在原地给中学生们当猴看的爱好，他不发一语，率先迈开腿往楼下走。有个温热的东西随着他动作而脱离，让他脚步顿了一顿，随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弋延淮的手。

弋延淮不知道他为什么睁眼时那么匆忙，不知道寻静流刚刚看了半天在看什么，寻静流把弋延淮弄得有点懵，弋延淮手原本按在寻静流后肩，也就一直忘了放。

“吵架了吗？”有女生悄悄和同伴咬耳朵。

同伴说：“好像吧？把对方手甩开了哎。”

女孩们的“悄悄”对寻静流来说不够悄，他全听见了，并且他确定弋延淮也听见了。

因为旁边这人两步就追上拉开的距离，重新和他走到并肩时，他余光瞥见对方在笑。

寻静流：“……”

笑什么笑。

弋延淮说：“你在潭里淡定到好像什么都无所畏惧，没想到出潭后反而容易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