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我这就去，大伯，家里那果子酒能启封了吧，要不，也给我一坛？正好让他们也尝尝。”

“行，你个臭小子，就知道你早惦记着了。好歹别都给我捣腾没了，我还留着过几个月的酒瘾呢。”

“嘻嘻，我有数。不会全喝了的，不过大伯，谁让你这酒做的这样好的，谁忍得住啊。”

“也是啊，这手艺不是一般人，那真是做不得。你既然知道不容易，更要省点喝，知道不。”

“哎，哎。”

方言笑眯眯的，由着老肖数落自己，装痴卖傻的逗老人高兴，扶着老人往山腰的平台上去，前几年刚重新加宽的山道如今走起来十分的稳当，别说是两个人了，就是边上再挤个孩子也安全的很，那靠外的石头外墙，堆得都有了半人高，可见有多小心。

“你大哥过几日回来，你过几日去给海蓝送信，让她别忘了会来，兄弟姐妹的，长时间不见，都该生分了，就是下头小子丫头，也该多在一处玩闹，那感情才好。就和你们当年那样，如今多亲？”

“可不是。”

方言听着老人唠叨着，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下去过，应的每一声都清脆的很，惹得老人高兴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和他小时候一般，那种温情，让人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父子。

而在方言心里，老肖，和亲爹又有啥区别？很多人都说，他这一辈子苦，命不好，可要他说，他命好的很，好的不能再好了，小时候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苦头还没吃几日，就遇上了肖家父子，从此，不说安全的问题了，就是吃穿都没操心过，日子过得比早年在大院子里，被祖母苛刻的是时候都好，最起码没人骂他们是贱皮子，没人用孝道不给他们饭吃，也没人用藤条抽他们，方言感觉自己日子过得简直就像是进了蜜罐。

等着家里一日日的宽松，连着读书识字都一并有了指望，他从没想过，他真的能有这样的一天，要知道，早年就是他爹识字，读书，也是沾了亲祖父讲究父教子，母教女的光，不然一个庶出旁支，哪有这样的好事儿。而如今呢？这样的寻常村落中，普普通通的山民猎户人家，大伯不单送了亲儿子，连他这个拐了几个弯才能算是亲戚的居然也一并有了大福气。这难道不是命好？

大伯，族叔，给他置办了宅子，田地，还有铺子，伯娘给说了媳妇，到了如今，自己也是一家之主，顶门立户的当家人了，有童生的身份，有渡口饼铺，山夹道竹器铺子的家当，有六间砖房的院子，有五亩坡地的底气。还有家中那已经十岁，半大的都能当家的长子，7岁的管家闺女，5岁的懂事小儿。早年那以为注定一生艰难的自己，早就有家有业，有丁有口，哪里还能说命不好？

虽说，媳妇病亡的确实是早了些，可这年头，外头三十好几没的，不是一个两个，按照大伯的方法来算，这周边，平均寿命，也不过四十多罢了，顺当的能生下三个孩子，能病了有药，死了有坟，已经比那些难产的妇人，那破席子裹身的，不知幸运了多少去。这样想的话，自家媳妇又怎么能算命不好？

知足啊，他真的很知足，哪怕从此要当个鳏夫，在不娶媳妇，都很知足，觉得这辈子幸福的冒泡。

“保柱啊，你伯娘帮你相看去了，咱们在寻一个，你才三十多，孩子也还小，你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别听人说那些浑话，你好着呢，大伯我和你这么近，怎么就没克着？身子这么硬朗，多少人羡慕。别丧气，啊。。。听话。”

“大伯，不用，真没事儿，我不在意那些，只是想着多个媳妇，万一是个心眼小的，什么亲生的，前头的，闹腾，没得再多出什么事儿来，我有三个孩子，够了，过上几年，大小子都能娶媳妇了，不难熬。”

“说什么混账话，你家大小子，没五六年能娶媳妇？你担心后娘不好，那当嫂子的就一定对弟妹好了？你呀，要这么说的话，那这样，我给做主了，给你说妞妞，你老钱伯家的那个比你小三岁，跟着你们一同长大的那个，你春婶子的大闺女。你应该记得，她早年嫁到了山药村子里，去年丈夫在山里摔死了，因为早就分了家，如今自己带着儿子闺女过活。你们凑一起，搭伴过日子倒是正好，性子相互都知道，人品也信得过，虽说孩子多了些，可转眼的，等着大了，相互当个帮手的人也多。你说咋样？”

老头唠叨归唠叨，可这雷厉风行的劲头却从没有丢多，听的方言脸都红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半响，看着都到了平台院子门口了，生怕伯娘听了，在加进来个劝说的，忙不迭的说道：

“我听大哥的，等大哥回来，问问他，正好，也能问问团团。”

“得，你们兄弟亲，啥都听他的，也是，谁让他不单是你兄弟，还是你妹夫呢，可不就是亲嘛，我这老头子是比不得了。”

嚓，这还吃醋了？这酸的，方言忙讨好的帮着开门，扶人，小声的在老肖耳边讨好的说道：

“大伯，我这不是，都忘了妞妞长啥样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吗，好歹让我缓缓？真不是信不过您，你对我咋样，我心里有数着呢。”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看着方言这样，老肖立马放弃了乘胜追击的念头，一遍矜持的点头，一遍跟着小声的说道：

“放心，先不和你伯娘说，我知道你想啥，不就是怕这三姑六婆的瞎传，万一不成，弄得你没脸见人，对吧！大伯有数着呢。”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远远的听到那喂鸡的声音，方言立马止住了媳妇的话头，掺着老头就往正屋去。

“大伯给我拿酒吧，下头那些混账还等着呢。”

“哎呦，慢点，慢点，你当我是你啊，老胳膊老腿的，可禁不住你这么拽。。。”

拿了肉，酒，不等那边伯娘招呼留人，方言一溜烟的就打开院子门往下溜，那速度，可猴子没啥区别，看的老肖一阵的大笑。而方言呢，走到了那山道上，回想一下自己的行为，也忍不住咧嘴，自己这多少年没这么闹腾了？难道说这要有媳妇了，心都年轻了？

努力去想脑子有关于妞妞的样子，不知怎么，那影子似乎很淡很淡，明明也是一同长大的，怎么自己就影响这么浅？回头在看那平台，方言笑了，浅又如何？深又如何？人和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真合适了，等着一起过日子了，那影响总会深的，就像是大伯，伯娘，还有大哥他们，明明没有血缘，明明那年狼狈中头一次见面，可最终他们还是成为亲人，比血亲更亲的亲人。

这一生，他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