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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009敲云逐山望新春9(1 / 1)

作品:《福官降世

拂沅见他这般,竟差些忘了现今被鬼魂锁链封住仙骨的局面,想想笑罢,因着宋仙官经常道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幽默话来,着实新奇,脑袋乎乎便被他转了过去:“烦请宋仙官认真想想如何脱身。”

宋徽衣道:“宋某正在思考。”

也是极好,当着敌人的面儿坦然议论如何脱身,权当镜明那厮不存在似的。南衡仙官得了兴趣,背脊靠墙,双臂环胸,神情颇为漫不经心。

“笑话,被封了仙骨又能如何脱身。”镜明嘲笑他们自不量力,正是嘴馋仙官的时候,迫不及待从左臂皮肉里抽出柄骨剑,血肉嘶啦一声,他张嘴伸舌,利刃在舌面轻轻划过,当机立断投出骨剑,眼见剑刃夺进拂沅心脏挖了去。

不料宋徽衣已挣脱锁链,人毫不犹豫冲去,以手挡剑,两滴血洒在了宋徽衣脸上,他眼神平静,抽出骨剑,顺将骨剑抛还给了镜明。

拂沅冷静道:“你挡什么挡?”

宋徽衣头也未回,语气温和:“同为仙僚自要相互照应,宋某看不得仙官被捅。”瞧瞧自己衣襟上的血,心想真得洗洗了,理理衣襟,无意间抬眼,见南衡静静靠在石壁旁,若有所思状,也只匆匆瞧了眼,转向镜明,朝其缓缓笑起来,客套一番,“镜明鬼主,我们天界客套才不想与您计较,若是再这般捆绑我家拂沅仙官,日后找您麻烦的,可不止我们了。”

镜明露出狂妄冷笑:“宋仙官,你可要搞搞清楚,现在是哪方处于劣势需要狗着脸儿地跪下来磕头求饶。”

宋徽衣诚道:“自然是我们需得跪下来求饶。”

拂沅艰难道:“能不能有些骨气。”

宋徽衣哈哈两笑:“仙官放心,我也没想跪。”抬眼望望破顶高殿,小方云翳遮掩星宿,瞧不见丝毫光亮,沉默半晌,却听镜明那厮一句话:“宋仙官确实有些骨气,我偶尔听苜云提起过你一段可怜事迹,亲爹不睬兄弟不爱,就连你生母,幽禁深宫,直到死前未曾享过一日好太平。欸,你是不是还被迫娶了位乞丐少年郎,宋仙官,你日日面对那乞丐,是不是直犯恶心?”

“……”看情况,镜明并不清楚那位少年郎便是南衡,宋徽衣想罢,弯眼笑道,“镜明兄着实误会,我与那位少年郎成婚当日,府邸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一城祝福,贺礼满房,喧闹活络,那时小狼性情内敛,遇见那般局势,愣是被吓得半月没有说出一句话,后幸得他理解,我们关系明朗,相互体恤关怀,日子美满,所以并不存在被迫,也不存在犯恶心,说到底,我挺喜欢小狼那孩子的。”

镜明顿半晌,本想借机嘲讽,没料到宋徽衣那厮对事对人满怀坦诚,道出一连串不间断的啰嗦话来,导致他一脸被绕走了还未绕回来的模样。

躺地儿的拂沅难得出言提醒他一遭:“宋徽衣,你先瞧瞧南衡脸色再说话。”

宋徽衣依言瞧去,只见南衡脸面冷若冰霜似的寒气薄薄,他不禁头皮发麻,对其讪然笑两笑,拱了拱手:“我没在说您,南衡仙官,我绝非喜欢您。”

南衡撇开视线。

镜明道:“苜云,把他嘴巴封了。”

宋徽衣挑眉,缓缓摇晃扇柄,欣然笑道:“镜明兄稍安勿躁,正事儿还未解决,怎能让沈姑娘封了我嘴巴。说起您设计抓捕拂沅仙官,准备将他吃了,试问一句,您是打算煎炸焖煮炖,还是蒸炒焗涮烤?”

拂沅面皮隐忍,抽抽的:“宋仙官,你在帮谁?”

宋徽衣哈哈两声:“帮您,自然是在帮您,谁是上司宋某还是清楚的,拂沅仙官稍安勿躁,要宋某与镜明鬼主好好阔谈一番,救您安危吧。”

“……”镜明似有些忍无可忍,抬手施法,致宋徽衣脚下四生铁链,眼见着就要重新捆绑浑身,却被一重无形无色的结界阻断,镜明蹙眉,“哪只耗子藏在地下不肯冒出来。”话音落,自他脚下鬼气瞬间蔓延,导致地板剧烈翻涌,将地板里的平松逼了出来。

嘭嘭两声白烟冒出,平松掩嘴咳咳两声,显出身形,对在场诸位抱拳作揖,镜明二话没说,地面再度震出若干锁链,将宋徽衣一方困在内部:“苜云,将他们捆了喂罗煞。”

“是。”沈苜云抬起右手,掌心对准宋徽衣二人。

只见宋徽衣与平松脚下突显一圈巨大黑洞,二人瞬间被吞进幻境。

镜明转身,脖颈处却抵了柄银光泠泠的黑剑,视线旁挪,望住脸面寡淡的南衡,嗤笑一声:“怒西鬼,我可是听说你旧伤复发身骨孱弱,如今还能伤得了我么?”

南衡不为所动,反手转剑,一经眨眼,将身后那簇藤蔓斩得粉碎,原本该待在藤蔓中心的天柱石竟消失无踪,镜明见之面色大骇,吼道:“天柱石呢?!”转眼瞪视他,“你偷了它?”

南衡懒得搭理,随手提剑,劈断拂沅四肢锁链。

拂沅起身,心有余悸道:“宋仙官怎么办。”

南衡道:“离开这里。”

镜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疯鬼,聚齐玉楼是他野心所在,可惜那柱石头凭空消失,在场人无一清白,他脑袋发了疯,手掌操控锁链,猛袭南衡,南衡偏身躲过,提剑抵住镜明的烈烈剑击,局势浩大,冲击将墙壁乱石震得跌落。

拂沅屏息凝神,收了坠地的九福,深知祸乱神不可信,宋徽衣又被送去了罗煞嘴里,只能等苏长运么。拂沅眉头微蹙,见前方刀光剑影,火电迸发溅射,镜明步步紧逼,南衡应对自如,剑式精准,无费半点气力,他观察周遭,找准方位,一剑刺破镜明早先设好的封仙结界,身形后仰,避开镜明肆虐乱剑,同时,右手拎住拂沅衣领,将人抛出高塔。

飞身而上的苏长运接住人,本想冲上去瞧个究竟,不料却被道玄黑流金儿的屏障堵了路,苏长运顿在半空,啧声:“怎么回事?宋徽衣呢?”

拂沅喘出一口气,咳了两声:“他与镜明周旋,本想拖延时间,可惜晚了步。”视线瞥向前方那重漆黑屏障,语调颇冷,“长运,天柱石可能在祸乱手里。”

待宋徽衣神识清明,他睁眼,发觉自己半截身子泡在浅水里,小锦鲤自他眼底经过,怔了怔,站起来,瞅了瞅潮湿衣裳,无奈叹息声,抬眼,见了那方一棵灵脉枯竭的古树,盘根错节蜷在水底,鱼儿跃在其中,天外灵鸟亦翻越云层驻足枝桠,肥啾鸟扑棱扑棱翅膀落在他肩头,小声儿地叽叽喳喳,漆黑圆眼直直望他,宋徽衣微微挑眉,伸手接住那只小鸟,发神会儿,察觉到身后气息,侧目,见到沈苜云,慢慢笑起来:“沈姑娘。”指间小鸟瞬然飞走,他淡淡道,“若被镜明察觉。”

沈苜云说:“天柱石消失,云路里撑不了多久,这护着您的幻境也。”她慢慢抬手,周边景象如同飘渺云雾匆匆消失半角,笑罢,缓缓望向他,“殿下,时机成熟我送您离开。”

宋徽衣蹙眉:“一起走。”他清楚沈苜云违背镜明是何下场,事到如今,怎会让她继续留在此地。

沈苜云能作何感想,与殿下离开此地不过痴人说梦,她死前化鬼作乱吃尽恶人,可终究是命债,孽债如何偿还,陨身魂灭,世间无人念她,沈苜云笑起来:“殿下,我还有些时间,正巧与您聊聊往事。”沈苜云走了几步水路,抬手,水里缓缓生出一桌两椅,她于案前就坐,“殿下请坐。”随手倒了杯温茶,推到宋徽衣眼前,“说起当初年少,初见殿下的时候,殿下您一身银衣走街,温润如玉,气质将云路里那些未出阁的姑娘迷得头晕眼花。”

宋徽衣道:“夸张了些,其实并非那般。”

沈苜云侧了侧脑袋:“苜云当年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怎不是那般。”停了停,瞧眼四方幻境,“这遭幻境乃殿下内心所化,真是明朗。”她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宋徽衣道:“沈姑娘。”

沈苜云却打断他:“蛮人侵城,城民四处逃窜,我希望那些个小姑娘小姐妹,能逃出生天去。”说罢,又停了停,发神了会儿,“我没那么好气运,事儿过了半月,他们将我丢在齿仄山乱葬岗里自生自灭,当时我眼儿瞧不见任何东西,心生怨念,化为恶鬼,吞了不少蛮人,可惜怨气难解,在齿仄山里游荡十年,途径神庙,却发现它也被邪祟煞疠沾了满屋,无神无仙,我满心祈愿回到当初,引出了潜藏山内的天柱石,天柱石圆我祈愿,唤回云路里,可惜入轮回的我爹我娘,还有那些个姊妹兄弟,他们全部的人,回不来了。”沈苜云望向宋徽衣,浅浅笑道,“我满身血债,罪无可恕,殿下,你觉得这样的我,还有资格继续走下去吗。”

宋徽衣道:“知罪而正,善意未绝。”

沈苜云轻轻抬眼望他。

宋徽衣起身,左手搁在案上撑了撑,淡淡道:“人在世间,阅历各样,沈姑娘目睹生死离别,苦难交织,也许心底早已绝了念想,厌恶世间种种,可宋某也清楚沈姑娘心里,实则是喜欢这世间的,是不是?”

沈苜云滞了半会儿,没吭声。

宋徽衣微微笑起来:“沈姑娘不必担心,只管与我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