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山雪谷里，高岩蔽日封西荒。

西荒边境凤山一路高耸雪脉隔离凡界，无青天白云，一年四季白晃晃的景，谷下绿山野地被迷雾浓重覆盖，凡眼无法勘破内景。宋徽衣二人抵达平松老居，在房间休憩半时辰起身，脱下那身广袖白袍的孝衣，以襻膊系缠双袖，踱出屋子，在小井边洗净双手，去了厨房忙活起来。

不管是枣泥椰蓉糕还是糯蒸酥酪，他都做了全份。苏长运在凤山附近勘察完毕，与曹寄芳同行回屋，见小厅堂里面对面坐着喝茶吃点心的宋徽衣与平松二位，苏长运免不了饿肚，腹部呱啦喊了声。

宋徽衣闻声抬眼，抬手请他们入座：“二位仙官辛苦，宋某做了下午甜点，给你们补充些糖分。”

曹寄芳客客气气拱了拱手：“宋仙官操劳。”

“哪里哪里，还是二位仙官更加操劳些。”

苏长运入座，见了满盘子漆黑漆黑的精致糕点，习以为常，捻起块咬进嘴里，一口即化，软绵香甜，他眼儿发亮，又捻起两块塞进嘴里：“味道真不错。”

宋徽衣弯眼笑道：“多谢长运仙官赞赏。”

曹寄芳问：“南衡仙官去了哪里？”

平松老神仙回答：“此屋后面有块清静地，南衡仙官大抵是去了那里。”

苏长运摆摆手：“莫要管他，南衡不喜旁人打搅。”

曹寄芳道：“长运仙官倒是了解南衡仙官。”

苏长运道：“没有。”

凡界过两日，宋徽衣身裹着黑斗篷回到凤山，守在雪树下远观方圆百里山地的平松闻声，转身瞧过去，见宋徽衣这般模样，便知事儿又稳了层，恭敬见了礼：“宋仙官辛劳。”

宋徽衣擦擦嘴角：“也辛苦你了，平松。”

平松站直身板：“不辛苦，天界五日后便是红门盛宴，届时小仙亦会上界喝彩助力。”

宋徽衣温声道：“仙官大可不必。”

平松笑道：“我自是晓得宋仙官性情，不过万事到底，都得留一手。”停了停，道，“后山有处聚灵温泉，仙官不妨去静心泡会儿。”

宋徽衣拱手答谢，去房间拿了换洗衣物，赶进后山雪洞里，温热雾气扑面而来，得了热量，他四肢逐渐回暖，立马脱去衣物钻进热腾泉水里头，不曾想听见斜前方水声动静，顿半晌，朝后挪动，背脊贴墙，沉声道：“谁在那里？”

对方抬手挥散雾气，萧则正沐浴的上半身显在他眼底，宋徽衣明显怔了怔，忘了尊称：“萧则，你怎么在这里？”平日顺遂万事的宋徽衣神情慌乱，倒是有些惹了萧则的好奇心。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昨日不是走了吗？”

萧则平淡无奇噢声：“半路饿了，赶回来吃了顿平松老神仙做的野鸡瓜子。”

“南衡仙官当日不是直言不吃饭吗？”

“我没说不吃荤。”

宋徽衣沉默良久，依旧站得笔直背脊贴岩壁，过后耐心开导：“南衡仙官，绿色植物需得多吃，有益身心健康，若是有朝一日营养失衡，身子定会松垮，届时补多少也没用处了。唔，说起来，平松老神仙方才在山里逮了不少野味，仙官不妨去瞧瞧闻闻味道合不合您胃口。”

萧则见他又说得头头是道，嘴角缓缓弯起来，眼底淌着浅浅的笑：“宋仙官若真体贴，日后萧某三餐全然包给你成不成？”

宋徽衣顿半晌，讪笑道：“日后事物繁忙，也应该包不了三餐，不过一餐还是可以的。”

萧则揣摩片刻，起身顺着泉水往出口走去，经过宋徽衣时停脚，侧目见人一脸凝重地背贴墙壁，嘴角弧度加深，沉声静气道：“宋仙官，就算你如何藏着背脊，血气味儿也瞒不住我鼻子。”这般毫不留情戳破了那层纱布，搁这前面都是废话。

宋徽衣又停了停，嘴唇微抿，边强撑着体力思忖如何是好，边道出句酷似调侃的话儿来：“果真狗鼻子。”

“是狗鼻子。”萧则伸手握住他肩头，水声哗啦巨响，宋徽衣被狠狠拽到他眼前，四目对视，萧则寡淡着张脸，反问道，“昨日就见你忙了整日不回来，我未曾放在心里，后来霍仙姑差来信件给我，说有位白衣小仙官不怕死，孤身入了鬼界口子，不知做什么鬼鬼祟祟，稍一会儿便避开了那位高道行的仙姑，眨眼没了影，是不是你，宋徽衣？”五指扣紧了他肩头，彼此气息浮动，距离忽浅忽深，萧则黑眸显金，冷淡笑两笑，“你当真是深藏不露的人，装猪装得不累么。”停了停，尊称道，“宋仙官？”

言罢，见宋徽衣满脸平静，眼里却流出几滴泪，回答：“是我，可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事情败露却依旧镇定得很，大抵觉得哭鼻子有些丢脸，视线回避会儿，眉头微蹙，“你别介意，我这人私底下有些爱哭。”

“你这就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