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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112(1 / 1)

作品:《福官降世

此后半月,重莲谷成了他常留地。宋允刃曾要求他带着一队孩儿近山巡视,为他们将来成年后的事业发展动向做个前期铺垫,安月却说阿濂近日不在状态,拂婶婶也说了,宋允刃不听,转过去昂昂下巴,与宋濂说:“不就是走了个先生吗,老子我再给你寻个人来治治你这个相思病!”果不其然,允刃老爹被他亲儿子使剑来回追着打:“老大不小的人,胡说什么相思病。”安月他们笑傻了,拂婶婶身旁的幺儿亦被逗得哈哈大笑。

安月说:“若非你与祸乱神都是男孩子,我都要觉得你春心荡漾,喜欢他了,嘿嘿。”当时宋濂感情迟钝,却也清楚对先生的感情不过是憧憬,瞪了瞪安月:“我看你是言情话本瞧多了,怎么与我爹一样喜欢胡闹。”安月那姑娘哼哼唧唧道:“那当然啦,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与你订娃娃亲,有缘嘛。”

宋濂脸颊微红:“你说娃娃亲是如何订的?”

安月嘻嘻凑近过去问他:“怎么订的?”

宋濂理她远点儿后回答:“当时你满月宴抓周,抓的是我。”

安月眼底亮光:“唔,这可真浪漫,少主。”

“那会儿三娃抓周时,抓的也是我。”

“唔,我觉得少主可以把三娃也娶进家门当小老婆。”

宋濂无言半晌:“安月,三娃是男孩子。”

宋濂原本想着,萧则游走六界,除妖伏魔制灾止厄,必然有一天会转圈转回来,直到慕白君说祸乱神因灾现身,咱们这儿安详百年,唯一动乱的时候便是上月。这个道理,宋濂才想明白,安月说他其他方面多么多么聪明,怎的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么久,她还说:“若真想念那位神官,待少主成年,可独自外出周游列国时,再去寻他,不是更好。”宋濂却是嘴犟道:“成年便要娶你的,何来有时间出去。”安月闻言,慢慢笑起来,脸特红。

星图漫目,鹤鸣雀起时,百里远的凡界大地遭遇陨石坠击,火光轰天,层层叠叠的煞疠黑子冲天而起,宋濂驻足高坡远眺,却偶然见到一瞬间的黑月,月色戛然而止,一道黑影向他接近,宋濂身型僵硬,拼足了气力却仍旧不能动弹,等着不详气息愈加接近,骤风猛袭,撼动地面,灯灭屋晃,宋濂霎时清醒,回身望去,哪里有什么人。

半途遇见守夜人匆匆赶去神庙方向,宋濂预感沉重,等他偷跟着抵达神庙,殿前烛台倾倒,枯蝶满地,地面一片霜雪皑皑。慕白君说过,神殿里不仅供着天柱石,地底更藏了不得了的神物,至于神物是甚东西,无人知晓。

他借着依稀烛光看清了殿内站着莫约十二人,各个双手合十念诵经文,正方墙壁前立着神明雕像,据说天柱石在神明眼睛里,宋濂看着走神儿,全然没注意到立在身后的老祖宗涅婆婆,涅婆婆拍拍他肩膀:“是阿濂吗?”宋濂紧忙回身,举手见礼:“婆婆,三叔叔他们在做什么?”

“方落天石,整得咱们这里也不大安稳,白君心底没着落,我便差人过来诵经稳稳此地结界。你娘快生了,怎的不去陪她,在这里瞎看?”

“我倒是想陪着,阿爹不允,他非要抢着,我没办法。”

涅婆婆笑起来:“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还是那么热忱,阿濂,你以后也得像你爹待你娘那般,好好待你的妻子。”

宋濂微微脸红:“婆婆,我还早呐。”

涅婆婆的脸却在他眼里越来越模糊不清,直到头晕目眩,最终倒落进宋允刃怀里。宋允刃没得平日里那般欢快神情,与涅婆婆对视半晌:“真没了其他法子?”

涅婆婆双手拄着拐杖,老眼已纠在一块儿:“天陨灾厄,不详的预兆,泯灭或早已注定。允刃,如果是你,待产的夫人和长子,你怎么选?”

事过三日,夏日夜短,惊雷暴雨时,族内稳婆赶进产房,宋濂立在院内,左手握着那枚铜钱,室内痛喊缠于雷鸣,仍旧没个着落,拂婶婶端水进去,面色发白,腿脚都是哆嗦的,嘴里嘀咕着什么,旁人听不见,宋濂却看懂了,拂婶婶说:“从来没见这么多血。”

宋濂手有些颤,他希望阿娘好好的,希望妹妹好好的。

“贪心过足,必然两者不可兼得。”宋濂眼瞳瞪大,举手捂住自己的嘴,谁在胡说,谁在他身体里?混乱思想导致他愈加沉陷黑暗,五指指甲嵌住脖颈皮肉,慢慢撕扯下去,他低声呢喃:“安静……给我安静点。”血液顺着绽开的刮痕流下去,他固执着撕扯,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日头初升,产房已然寂静,婶婶说刚开始,她能感觉到婴孩活着,没想到是个死胎。如果孩子活着,将来肯定和慕白君一样,是个温柔漂亮的巫神。允刃还有阿濂,他们都没缓过劲来,加上白君还昏着,若她醒来,可怎么才好。

宋濂跪在森里偷偷哭得眼肿,他觉得就是自个笨嘴巴害的,心底难受愧疚,那一日都跪着,嘴巴还咬出血痕,所幸没谁看见他那副可怜模样。等情绪安稳后回家,却见镇内氛围沉寂,连个蝉声都没有,实在诡谲,宋濂见了漫空黑子,紧忙捂住口鼻,左手划诀后撤至安全距离,选了安全小路折道,紧赶快赶回到家里,一样,没人,

本该躺在床上的慕白君也不见踪迹。

宋濂心底不安逐渐放大,他四处寻找四处呐喊,仍旧不见人声,直到罗煞闻见肉味,钻出泥地后一把拽紧了他脚踝,宋濂受力栽倒,手却碰到什么潮湿温热的液体,他看了看,放在鼻尖闻了闻:“血?”眼瞳紧缩,罗煞咬劲极大,已然张嘴咬住他腿肉,撕掉了大块血肉,宋濂被疼痛惊得清醒,低声痛喊,右手捏诀,爆开了罗煞,血味儿引来更多罗煞,他拼命往前跑,隐隐瞧见三叔叔和婶婶他们的身影,他们立在镇口,有好多人,状态却似乎飘忽不定,无神望着,当听见动静,动作一致性,朝他猛地望来。

迷雾散去时,房屋已被烧得骨架嶙峋,三叔叔婶婶张姐儿凡哥哥他们面目奇怪,步伐僵硬着朝他接近,嘴里吱呀流着血沫子,地面躺着好些族人,黑黝黝的暗处尸骨裸露,僵硬,血腥浓重,伴随着噼里火星,旁边是死不瞑目状态的人,那么一经眼数数,站着的被侵蚀思想的与躺着的僵透了的数量各占一半。“三叔叔,婶,你们怎么。”宋濂继续前进,想要查个清楚,谁料旁侧一个罗煞血口大张袭过来,他勉强避开,跌坐在地后,见山顶神庙处亮着光,那里有人。

宋濂浑身有了力气,拼命爬起来朝山上跑去,山路树叶呼啦呼啦朝脸上使劲吹来,他从未觉得路有这么长,这么长。他今年十六,涅婆婆说,宋濂命中的十六年纪,必然经得一场生死劫难,五年前的涅婆婆面色痛骇,仿佛经过宋濂这个媒介,探知到了久远未来的可怕事情。

预言只有他与涅婆婆二人知晓。事到如今,宋濂已然清楚,预言兴许即将成真。

神庙殿内那块硕大的玉楼石竟悬浮中央,耀眼光芒捅破了每层缝隙折射出外面,引了越来越多的罗煞以及那些被同化的族人,宋濂紧闭门窗,身躯靠着墙壁滑落,明明上午大家都很正常,宋濂紧绷绷盯着自个掌心,对角墙壁传出一个颤抖抖的声音:“少主。”

是安月。宋濂走过去,只见四五个孩子颤抖着挤兑在一块,眼睛红肿,有安月,也有拂婶婶的三娃,宋濂抿抿嘴,跪下去抱住他们,温声安慰:“乖,不哭,没事了。”

安月哭着揪住他:“白君姨姨也在这里,是姨姨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宋濂回神:“娘在哪里?”

三娃奶声奶气道:“姨姨带着丫丫和二胖去了下面。”

宋濂望去地底方向,尘封入口已被慕白君打开,记挂慕白君的安危,又不能置这些孩子于危险境地,宋濂盘算着如何是好,慕白君碰巧踏上石阶,原路返回了。宋濂眼眸微亮:“娘,你们没事吧?”一身浸染的血意红了宋濂的眼,他呼吸猛滞,浑身动弹不得,“那两个孩子在哪里?”

慕白君望向他,恍无知觉似地摇了摇头,又似乎寻到什么新奇东西,双手伸去捧住了宋濂的脸:“我儿,帮阿娘一个忙。”

宋濂说话时没什么力气:“什么?”

“阿娘人单力薄,破解不了晷兲封印,若能破解,便能救他们。”慕白君抵住他的额角,凑近感受到了她脸面薄凉,如将死之人,她笑着摸住自己平腹,“还能救你妹妹,只要你放些血。”

“谁告诉你的?”

“你照着做就行。”慕白君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猛然推倒在地,宋濂见了面色狰狞的女人,也清晰见到伏在她肩头悄声低语的黑影,他咬牙切齿,低声喝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离她远点!”双手使诀劈向那团黑雾,慕白君却大惊失色直直后退:“他要杀我,他要杀了我!允刃,允刃啊。”破窗而入的宋允刃一剑斩断法诀后拥住了慕白君,他瞳孔血丝,瞪向宋濂:“远点!”

宋濂被那声怒骂整得头疼欲裂:“爹,阿娘被什么东西附住了。”

宋允刃呼吸半会儿,一只手举着:“你别动。”

“允刃,咱们能救那孩子,允刃,我的孩子没死,我的孩子。”慕白君抱着他大哭,“若不是宋濂口出咒言,她不会死啊,她决计不会死,如今他还要害我,我的儿子,他要害我。”这字字句句砸在宋濂心里,怎能不受煎熬。

“我没有。”宋濂一把跪地,见宋允刃沉默无言,“爹,娘,我真没有咒,我真的没有……”说到现在,宋濂望望自个沾血的掌心,回想当时情景,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在无形中,咒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