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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十七章-我那该死的作死精神(2 / 2)

作品:《硬刚狗皇帝的那些年

但这面屏风的珍稀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

有些家具不能被称之为家具,它的展览属性远远超过了实用性。

——比如我面前这架气宇轩昂的屏风界帝王。

庆福亲自上前,小心翼翼揭下了保护屏风的锦缎罩子,我的眼前一花,被大片大片的刺绣山水闪得几乎晕过去。

“这……这屏风是韩大家的笔墨!”待到看清时,我被震得瘫坐在榻上,半天没回过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楚岫云归的山水猛瞧,嘴里念道:“天呐,韩大家生前焚尽了所有的画卷,流落世间的墨宝屈指可数,万金难求,怎么……怎么无端冒出了这一大面屏风,还是绣出来的,当真是巧夺天工,世无其二……”

我全家都是喜文爱画之人,家里至今藏着许多文人墨宝,但把家里所有的书画都捆在一起,也比不上韩大家随手的一幅小品,乍一见到如此仙品,我像是狸奴误闯老鼠窝一样,手脚都没地儿放了。

庆福嫌弃地看着我没出息的样子,不阴不阳道:“沈起居郎好眼力,这山水确实是韩大家生前所绘,被柴大人寻去绣成了屏风,眼下陛下大发慈悲把它赐给你用,你还不快些谢恩?”

与我的痴迷相对应的是,李斯焱对这面价值连城的屏风无动于衷,甚至露出了“这玩意好在哪了”的困惑神情。

我怀疑他连韩大家是哪根小秋葵都不知道,毕竟他可是本朝最没文化的皇帝。

不过看到我那么稀罕他的屏风,李斯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偏偏他还不承认,慢慢坐回到书桌前,端起水杯晃了晃,假作随意道:“不过一面屏风而已,朕的库房里有的是。”

他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只顾痴迷地盯着屏风流口水,瞧瞧这远山如黛,这云横四野,这青松翠柏,哇……

庆福绕到屏风后,恨铁不成钢地敲敲我的头,向李斯焱的方向一努嘴,无声道:跪下谢恩。

我懒得跪,嘴上乖巧道:“谢陛下。”一边继续欣赏伟大的艺术作品。

喔唷,这画工,这意境,这落款诗题得也好,我何时能有这份笔力呢?……

一听我谢他,李斯焱顿时坐不住了。

他披着龙袍大步地走到我身边蹲下,问我道:“你很喜欢这屏风?”

感觉有人在接近我,我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恰好瞥见狗皇帝双腿叉开蹲在地上,姿势像个垄头种地的田舍翁,顿觉阳春白雪化作了下里巴人,扫兴至极。

在我们家,沈小川同学如果敢这样不雅地蹲着,婶子能把他毒打到哭着喊爹爹。

注意到我嫌弃的神色,李斯焱愣了愣,换了个稍微正经一点的坐姿,我神色稍霁,又转头去瞧那面屏风。

狗皇帝怔怔地望着我,不自然道:“一架屏风算得什么,朕这里还有别的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庆福的眼皮又是一跳。

我随口道:“不用了谢谢陛下。”

虽然被我不咸不淡地顶了回去,但李斯焱并没有气馁。

他笃定了我一定是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于是清了清嗓子,用更大的声音道:“朕的库房里金玉成堆,看在你最近乖巧伶俐的份上,朕允许你去随意挑上几件。”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

狗皇帝出身寒微,觉得金玉是好东西,可我从小见惯了家里人把金啊玉啊随手丢在一边,抱着书册画卷爱不释手的样子,所以对这些亮闪闪的小玩意一向无甚兴趣。

李斯焱见我没什么反应,平静地起身走了,不一会儿,搬了一只精美无比的鎏金器物走到我面前。

他并腿坐下,把那金光灿灿的器皿搁在我临时借用的软榻上。

我瞅瞅那华美到累赘的首饰盒子,又瞅瞅一脸高傲的狗皇帝,觉得我他妈有点看不懂这个行为了。

他在炫耀吗?炫耀他的大金盒子?

李斯焱也在观察我的神情,看我一脸茫然,还以为我是被这个盒子的华丽所震撼,满意地一笑道:“你若喜欢就拿去玩,朕还有许多。”

不,我不喜欢,我要被这暴发户审美土晕了。

为了不碰倒这个凝结了皇帝虚荣心的金闪闪宝盒,我谨慎地往旁边挪了一点,正色推辞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仅不能收,我还不想收。

这种直白的炫富简直是在蹂躏我的审美,看久了眼睛都疼。

而且皇帝给的东西都盖着皇家的戳,卖也不能卖,熔也不能熔,丢了还会被问责,最好是早晚三炷香供起来当传家宝,但老娘家都被狗皇帝祸害没了,要他的破盒子有什么用?

李斯焱摆摆手道:“不必拘泥,你是朕的起居郎,朕不能亏待你。”

我真诚建议道:“魏喜子不也是陛下的起居郎,陛下还是送给他吧。”

李斯焱被我一怼,一肚子理由被噎在了喉咙口,跟我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我眨眨干涩的眼睛,好想转头去继续研究那面屏风。

李斯焱的坏脾气逐渐开始发酵,墨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冷冷道:“朕赐你东西,没有你推拒的余地。”

眼看他面色不虞,就要把这个金盒子往我怀里塞,我只得实话实说道:“……陛下,就算你把它给了我,我也没东西放呀。”

李斯焱一怔:“你没有首饰吗?”

我摇摇头道:“陛下什么时候见我戴过钗环?”

为了给父亲守孝,我的脑袋一向是光秃秃的,宫里给我发的发钗耳环都被我顺手送了小金莲和小金柳,一样都没自己留下。

“怎么不早说,”李斯焱恍然大悟,招唤庆福过来道:“你去库房里再拿些首饰来,给她挑一挑。

我第一次从庆福那种波澜不惊的老脸上看出震惊来。

隐隐感觉到狗皇帝今天对我的过分热情,我内心一凛,一把抓住庆福道:“不必了,宫中每一季都会按五品女官的份例给我发首饰,是我要守孝,不想戴而已。”

李斯焱皱眉道:“守什么孝,庆福,去开库房,给她拿几根金钗来。”

金钗!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地盯着李斯焱,一种无端的惊恐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在干什么?

金钗贵重,按宫廷礼制,只有四品以上的娘娘才配佩戴,他眼也不眨地送给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敢深想,本能地大声喊道:“我不要!”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不能要,绝对不能要!

他被我吼得一愣,像条被主人无端打了一巴掌的狗一样,满脸迷茫地看着我。

他不自觉道:“为什么不要?你不喜欢钗,还有别的首饰可以挑选。”

他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讨好显耀的意味太浓,浓到有点不像个皇帝了,连忙恢复了那种傲慢的腔调道:“你也算个女子,成日里不修边幅,素得连个像样首饰都没有,平白丢朕的脸。”

我当即袖子一振,拍案而起,冷冷道:“父丧三年孝期未到,我无法丁忧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脱簪尽孝的机会都没有,我是给你当起居郎,又不是给你当奴才,少拿一副恩赐的态度强塞破烂给我,你这些破东西老娘不稀罕,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李斯焱你别欺人太甚了!”

我几句骂完,冷着脸靠回到软榻上,浑身散发出一股你他娘的别来烦我的气息。

眼角余光中,庆福震惊的表情缓缓转为绝望。

这回李斯焱终于听懂了,他的脸色几乎是在瞬间阴郁了下来。

我装作被气狠了的样子,扭过脸去一言不发,只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良久,他铁水一样阴沉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转过头去,息事宁人道:“那便算了。”

我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委屈,火气一下又翻了上来,他委屈?他委屈个什么劲儿,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逼迫我,现在反倒是自己矫情上了,什么道理!

猛然想起我还躺在他的榻上,我翻身而起,收拾起自己的衣物与日常用品。

反正已经翻了脸,我正好不用再睡这张膈应人的软榻了,一想到这个破床睡过狗皇帝,我就觉得恶心。

狗皇帝很快恢复了平素的傲慢,坐在榻边,静静看着我上下忙碌,眼里好像藏着一团灼人的火。

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回我自己的屋子,居于此处,怕弄脏了陛下的御榻。”我道。

这句话又触怒了李斯焱,他冷笑一声,抓起那金首饰盒往地上狠狠一摔,寒声道:“朕是皇帝,这个天下都归朕所有,你的屋子不也是朕的?不独是宫里,宫外你家的房子田产,你的命,你全家的命,也都是朕的,朕是可怜你才多纵容你几分,你还敢蹬鼻子上脸,真是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他明明气得要死,却还在强装淡定,若换做以前……我咬了咬嘴唇,他早该把我罚去御膳房烧灶火了吧。

他说他可怜我?我觉得有些荒诞,我深知全天下的人都有恻隐之心,唯独狗皇帝不会有。

我平静回道:“你还有脸可怜我?明明你才更可怜。”

“你说什么?朕可怜?”

他好像没听清我说的话一样,脸色缓和了一些,蹙起眉毛道:“你在生病,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我认真地摇头道:“不是哦,我真的觉得你好可怜,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啊,连对手都没有,只有一群忠心的狗。”

我笑嘻嘻凑近他的脸道:“陛下啊,若论起人世之情,我比你幸运多了,虽然也没了家人,但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我是他们最心爱的宝贝,如珠如宝爱护了那么多年,你呢?当真有人好好地爱过你吗?”

“应是没有的吧,”我轻蔑地扬起下巴:“别跟我说你阿娘,她只是没的选罢了。”

我话音未落,李斯焱的手闪电一般掐住了我的脖颈,眼里闪烁着冰凉的怒意,他死死盯着我病中潮红的脸,冷飕飕地警告道:“沈缨,适可而止。”

他力气用得不轻,却没到要掐死我的地步,我感觉脖子难受得厉害,血液统统涌到了头上,让我本来昏昏沉沉的脑袋更加晕眩。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执着地在他伤口上撒盐:“你同情我……可笑……我给父亲丁忧,是我自个儿愿意……我有全天下最好的爹娘……你也配可怜我?……”

自打那金首饰盒落地,庆福的表情就没有正常过,眼见李斯焱来掐我的脖子,他绝望地叹了口气,每根皱纹里都写着三个大字:又来了。

他小跑过来,低声道:“陛下息怒,沈起居郎她犯了病,神志不清,才说了这些胡话,待到她醒来时会懊悔的。”

可能就是在等庆福的一句劝,李斯焱松开我的脖子,把我往软榻上狠狠一甩。

我跌进一团软绵绵的被子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我咳嗽声中,他凉凉道:“是,你今日生着病,脑子不清楚,朕不和你计较,今后再敢这样胡言乱语,就把你拖去掖庭关禁闭,关到闭嘴为止。”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故意的。”我哑着嗓子道:“我对你的母亲不敬,你为什么不罚我?”

李斯焱冷冷道:“罚了你,谁来记起居注?”

所以,仅仅是把我当成宠物来纵容吗?

我咳着咳着,目光扫过被他扔成两半的金盒子,又扫过那架华丽的屏风,最后落在他的床榻上。

心里划过一道电光,我突然鬼使神差地轻声问道:

“陛下是不是不舍得罚我?”

李斯焱一怔:“你又在说什么?”

我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挣扎着坐直身体,抬起水汽濛濛的眼望他道:“我问陛下,是不是根本不舍得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