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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2 / 2)

作品:《硬刚狗皇帝的那些年

最后一丝侥幸破碎,我绝望地低下头。

“是你的笔迹?”上官兰迟疑道:“还是……孟叙的?”

“是我的。”

不止是我的笔迹,更是我的心迹。

我还记得当初提笔写这本青梅记的时候,内心怀着十二万分的雀跃,可没想到,阴差阳错,这份单薄的手稿,竟成了我们的催命符。

“这就是李斯焱送给我的新婚礼物。”我蹲在地上,声音轻似鸿毛:“小兰,他把孟叙下狱了。”

上官兰惊诧道:“可孟叙他一贯谨慎,没道理平白拿他啊……起码要有个由头。”

“由头?这就是由头。”

我把染血的手稿放在她面前:“我和孟叙的书法都是由你爷爷亲手所授,笔锋字型相差无几,他想把这份稿子栽给孟叙。

“私下供稿,影射天子,这个罪名,足够进御史台大狱了。”

此事超过了上官兰的理解范围,她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居然只憋出一句“那怎么办?去击鸣冤鼓吗?”

我扶着桌子,站起身道:“鸣冤鼓若是有用,世上还哪来那么多屈打成招?”

内心涌上一股悲意,其实打从看到这份手稿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李斯焱的意思,他无声地告诉我,想保孟叙的命,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在乎书中隐晦的影射吗?或许并不,令他愤怒的可能只是字句间的娓娓情意罢了,因为求不得,所以才更想要毁掉。

我一手扯掉头上的花珠冠,往外头走去,边走边道:“我要去找李斯焱……”

意料之中地,婶子和几个姑婆来拦我,她们的影子在我面前憧憧摇晃,声腔中带着乞求的哭音……我拔出藏在身上的琉璃并蒂花簪,抵在颈侧勃勃跳动的血管上。

“让我走。”我平静道:“婶子,别拦我了,你知道我的性子的。”

这簪子上还沾着李斯焱昨日流的血,衬得我的脖子更加细白脆弱,那些聒噪的人见了这血,顿时收了声响,让出路来。

我直直地向前走,如神明破开大海。

门外站满了惶然无措的接亲人马,

出了门,我向孟叙的一个表弟伸出手,指着他的枣红大马道:“把马给我。”

“嫂子……不,沈娘子,这……”

我抢过他手中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顺手照着马臀来了一簪。

这日,半个胜业坊的人都看见了一个穿着大绿连裳,妆发蓬乱的女人,面无表情地骑着一匹胸前戴花团的枣红马疾驰过市。

她是去做什么的?对此有太多的流言了,但有一件事,众人都心知肚明:沈家的小娘子,是嫁不成孟家的大郎君了。

想必是得了皇帝的吩咐,一路上城门大开,没有一个侍卫拦我,我纵马奔进了御史台后,便把马儿扔在一边,拖着一身累赘的华美嫁衣,独自往大狱深处跑去。

大狱里阴冷潮湿,青苔拖脏了嫁衣的裙摆,让绣线变作了一种难看的深青色。

石壁上的火把明明灭灭,晃动着凄冷的光点,这条路长得令人心慌,阴暗的凉意一点点渗入我的血骨。

直至此刻,我脑袋里仍是空落落的,该怎么救孟叙,该怎么哄骗李斯焱,一丁点头绪都没有,只知道我要去见孟叙,然后两个人一起面对狗皇帝。

对……我要见他,

我直愣愣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大狱尽头,在那间关押过郭先生的囚室外,我见到了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李斯焱。

他又穿了大红色的锦袍,这是他所有衣物里最华丽的一件,黑缎滚边,金镶玉带,胸口绣着怒目金刚的蟠龙,丝丝缕缕都是纯金的绣线,竟与我身上的嫁衣有种奇异的般配。

虽然被我刺了那么深的一道伤痕,可他看起来并不十分虚弱,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罢了,微笑着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向两面拉扯,有种天真而残忍的孩子气。

他看着我,目光专注又贪婪。

我的手指尖忽地抖了一下,这样的和颜悦色的李斯焱比愤怒时的他还要恐怖三分,因为所有情绪都藏在一层笑嘻嘻的皮囊之下,没人能看透他在想些什么。

“沈缨,喜欢朕送的贺礼吗。”

他笑道。

我哑着嗓子问道:“你把孟叙怎么样了?”

他漫不经心:“朕把他杀了。”

眼瞧着我身形一晃,周身散发出悲戚绝望之气,他方挑唇一笑道:“骗你的,他是朕亲手点进中书省的国之栋梁,怎么会就因为你杀了呢?“

“不过,朕看着他,还是觉得极为碍眼。”李斯焱凉凉道:“便治一个流放吧。”

“不可以!”我大声喊道。

“你在做什么?明明你当初亲口答应让我嫁给他的!”我近乎崩溃,发髻完全散乱下来,凄凉地纠结成一团,带着哭音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言而无信啊,若是不打算放我自由,那就一开始就别给我希望好了,非要成全我们,再看着我们劳燕分飞,你才满意吗?“

“满意?”李斯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戴不住这张不动声色的假面具了,他恨得握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纵横,冷笑开口道:“知道吗沈缨,朕差一点就真的放你走了,你不如猜猜,是什么东西让朕回心转意了呢?”

不用猜了,他早已把答案给了我,我呆呆道:“青梅记……”

“你那日没有去游街……你跟着我和孟叙去了书坊……所以放火烧竹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你一直监视着我们……”我把脸深深埋入手中,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内心的懊悔山呼海啸一般,几乎把我的灵魂都撕扯掉。

我怎么能想到呢?当初一时兴起写下了这个故事,如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掀起了未来的惊涛骇浪。

李斯焱的声音似乎从很飘渺的远方传来:“你看,这就是命数,若不是在淑妃案台上瞧见了你写的两本传奇,朕也不会找庆福要别的传奇来看,若不是无意中翻到了这本青梅记,朕也不会知道,朕在你心里原来真是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魔头,下场凄惨,只配躺在腐朽的棺木里,眼睁睁看着青梅竹马逍遥远去……”

“朕当时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明知你性子烈似野火,竟还眼巴巴奢望着若朕能满足你的心愿,你能给朕几个好脸色瞧瞧,可这份手稿像是当众泼了朕一头冷水,让朕彻底清醒了。”

他伸手把我深埋的脸捧起来,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鼻尖,用最温情的姿势,说最刻毒的话:“既然朕不管怎样东施效颦地学做君子,你都不会念半分好处,那朕何不索性把这个恶人做到底,让你恨朕,却没法走掉呢?”

我喃喃道:“疯子,你是疯子……”

他欺身而上,含住我沾满眼泪的嘴唇,含糊不清道:“朕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恩将仇报,不守信诺的禽兽。”

像是久旱的旅人吃到第一口雨水,他满足地闭上了眼,胡乱地叼着我的嘴唇啃咬着,泄愤般的力道,咬得我一阵又一阵的疼。

李斯焱每次亲我都极用力,与其说是表达喜爱的亲吻,不如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标记或者占据,我浑身微微颤抖着,说不清胸腔里涌动的是什么感觉,无能为力的屈辱,掺杂着浓烈的羞耻感。

唇舌交缠间,我手脚发软,背部无力地贴在石墙上。

仿佛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松开了我。

相比他的情迷意乱,我的反应堪称淡漠,我太讨厌这个阴冷,暗淡,满是青苔与蛇虫的牢狱了,心头的恐惧压倒了感官的敏锐,在这种窒息的阴暗之中,我轻轻开了口,声音嘶哑无比。

我道:“若我跟你走,你能放了孟叙吗。”

耳边的呼吸声一窒,李斯焱缓缓转过头来,狐狸眼凌厉如刀,眉目间杀意尽显。

“为什么你就是学不乖呢?”他骨子里渗出阴森的戾气,灯影照在他半张侧脸上,貌若最昳丽的恶鬼。

他似笑非笑道:“沈缨你现在还有什么能拿出来和朕谈条件的呢?跟朕走?什么叫跟朕走?去哪里?”

我呆呆地流泪,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对啊,我拿什么和他保孟叙,他是天下之主,捏死我们这些小官宦人家如捏死一群蚂蚁一样简单,他把我抓来,便是他再也不想忍了,一个不再忍耐的皇帝,想要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呢?

李斯焱看着我因呆愣而微张的嘴唇,目光越发暗沉下来,涌动着肮脏卑劣的欲念。

他的手指划过我幼润的嘴唇,轻轻地揉捏,低声道:“真可怜,这里都肿了。”

我被迫仰着头,颈椎折成一个脆弱的弧度,大红色口脂糊到了侧脸上,模样狼狈。

他又倾身下来,凑在我耳边轻声道:“紫宸殿太冷了,缺个暖榻的人,这样吧,你把朕伺候舒服了,朕就放了孟叙。”

我克制住尖叫的冲动,蓦地瞪大双眼,一个激灵从天灵盖一路凉到涌泉穴。

他笑道:“你说得对,朕是个疯子,是个禽兽,要想把朕伺候舒服了,就得用避火图上最新奇的姿势才行,沈缨,你不是很爱孟叙吗?为了救他,这点牺牲算得什么……”

他尚未说完,我用尽全力,狠狠地推开了他,他踉跄了两步,阴郁地抬头望着我。

我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比嫁衣的颜色还要青几分,伸手指着他,歇斯底里吼道:“走开,恶心的东西!休想迫我委身于你!老娘今日便是死了,也绝不让你如愿!”

李斯焱剑眉微挑,缓缓站直了身子,露出一种近似大型猫科动物捕猎前的神色,志在必得,又掺杂着一点渴望。

他就直勾勾地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半晌,忽地笑了,开口道:“朕曾说过,最厌烦你大义凛然,冷傲刚烈的模样,可如今看来,也别有几番情趣。”

在我愤怒得能喷出火来的目光中,他舔了舔薄唇,轻声道:“没什么比糟践干净清白的东西,更令人愉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