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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流年叙(1)(2 / 2)

作品:《[剑三][花羊]青山不慕

万花在此之前本就惯于将竹筐里的果实日日换新,无人来吃也放着,人来与不来全然无谓,俯仰之间便是春秋。

这般闲暇的时光里,有人相伴多少会不一般。苏万花总是和睦以待,笑眯眯的样子和他一个人的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看不出来高兴与否。

日子波澜不惊,来日方长,这样的漫不经心,当时的小荀珽也并未与他深究,似乎揽上送信的活、跑一次腿,就为了尝尝鲜果,或者看看他的药和兔子。

苏澈虽待他亲和有加,却无心正邪、似乎更喜爱医术本身一些。他习的是疗伤,却并不如同门那般慈爱心软,聊得更多的是金戈铁马的场面,让身边不少人觉得,他终有一天要去到江湖的纷争里。

他手中挥洒随心的针与笔,似乎从一开始便同荀珽背后惩奸除恶的剑不同调。

只是,天下尚算太平,地处温暖的花谷总是鲜花盛开,果品鲜蔬和万花繁多的技艺一样,总是引人神往,苏澈在这安静岁月里笑得双目闪闪的闲暇一瞥,已足够让人不去计较流年飞逝。

红果香气逼人,小道长抱着竹筐吃得两眼放光,全然不知他在思考什么,只道:“师父说,明年便教我们新的剑法,研习几年便可下山了,也不道以后会去往哪里。”

“你想去哪里?”万花眯着眼睛问他。

“嗯,遵循师门,惩奸除恶。”荀珽年纪虽轻,却答得铿锵有力,字字句句敲在春末夏初的暖风里。

“这样啊……”苏澈从他无畏的面庞看到窗外的成片花海,低声道,“我杏林门人避世隐居在此,即便出谷行医也多是闲云野鹤,明年今日不知身在何处。”

万花嗓音婉转说得满不在乎,荀珽犹豫着放下小竹筐,目光追随着万花起身,最后落到那案上的灰兔腿上。

“天下之大,奥妙无穷,或许过几年你就不觉得我这儿的瓶罐与兔子稀奇了。”苏澈点了点一动不动的灰兔毛揶揄他,“往后各自天南海北,能不能再遇上都是个未知数。”

兴许是自幼遵道从礼,小荀珽素来是个处变不惊的乖孩子,侠之大者莫不是以宽心始、为国利民终,苏澈眯起眼匆匆掠过他整洁如新的青白道袍,似乎能看到未来那潇洒倜傥的挥剑之姿。

“我……”荀珽站起来,犹豫后终朝他道,“以后入了江湖,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哦?你要写什么?”苏澈边解开兔子边诧异,问完却等不到他的回答,抬眼只瞧见他为难的模样,挑眉复笑道,“静候佳音。”

“可是,你说不知去到何处,怎么才能让你收到呢?”荀珽才高兴些又犯了难。

“花期有信,四月槐序,我每年回谷时候顺道收一收便是。”万花回他,提着兔子拎到他跟前,问,“今天它帮我试了极难配制的药,是功臣一枚,该如何犒赏?”

“这……立个碑?”荀珽微微皱眉。

“唔,药性已过,这就烤了吧。”苏澈点点头答非所问。

晚些时候,药房边上的屋舍便飘来烤兔的香味,而后青草地上多了个小土堆,前头插了根串肉的竹签。

据说苏万花吃了试验用的兔子,吃就吃了还给埋了骨,听到的人无不咋舌,师弟听闻后直言太渗人,干脆三个月都不给兔子用。

那年阳光斑驳,春末的暖意始终徘徊在不经意溜走的时光里。

荀珽回华山一载不见人,再出现在青岩的时候花已谢,早前的小道长早已长高长开,眉眼越发深邃,笑容也清浅了些,身后背了崭新的剑,发髻上扣着道冠,鬓角垂发与月白的道袍衣角都在风里飘着,朝万花递上一封信却不再是师父的求药书函,上面认真从容地写着“苏澈”,字迹清隽一如递信的人。

他给他的第一封信,是亲自递过的。

披着黑裳的万花正在烹茶,接过信粗读了那些文字不禁抿唇而笑。上书大者不过纯阳人尽皆知的记事,小者乃是华山台阶的又褪去了霜雪,正是一个剑技拔萃、刻苦修行之人应有的杂乱笔墨。

他提笔欲划去封上的名,笔尖一顿却是停住,而后十分随意地续写了“槐序”二字递给微怔的荀珽。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苏澈往后恰以槐序为字,再后来出谷医人也如此自称。他以此署名给荀珽回信,写的都是些琐屑的事和碎语,比荀珽的更为杂乱无章,一来一回时长不定,有见闻也偶谈志向,比面谈时更显随意。

惟恐落花不可追,这年春末的两次回函都十分及时。

苏槐序信中直言,医人疗伤仿若执笔来将生死判,值得专注,也值得犯险,更值得为此踏遍山河。他的信笺淡墨偶尔夹杂些草药味,晒在春末的阳光里香气萦绕,染得读信人的袖口都是花谷的味道。

荀珽的信总是回得很快,惩奸除恶的志向始终,一如他令人赞叹的剑技越发得到师长赏识,同白梅一起夹在薄薄的纸页里递送,抖落的花瓣也是华山飘翻的雪。

苏槐序说,师弟养的兔子越发肥硕,寒冬腊月要是出了青岩可就活不成了,不如趁它们逃走前抓几只做成酱兔子。

荀珽回,这年的华山雪越发冷,兴许出了什么事,送信人的脚印踩得石阶红黑。

是年冬月,和道长的回函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封急报,击碎了平和的盛唐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