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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尘缘一线(2)(1 / 2)

作品:《[剑三][花羊]青山不慕

战乱持续了很久,久到山河破碎、一切都分崩离析。荀子卿下山后最惨痛的经历在邺城,最不愿想起的人则是傅师兄。

那是史思明魏州称王、战局最僵持的时候。

唐军围邺城四月不下,既无统帅,进退无所禀。叛军自魏州始来,于邺城外五十里扎营,日夜骚扰唐营。兵士疲于应对,去年一口气追敌百十里的气势早已不复。

是年春至,烧焦的枯木却法开花,光秃秃的树枝压着头顶,天空时不时盘旋着候鸟、迟迟找不到栖枝。

荀子卿在朔方军后山腰的营地暂居,这里虽在刀弩军械营旁十分安全,也因远离冲突难得有人气。

他便时常在营帐不远处的石崖上打坐、观察军营动向,青衣白衫,简单簪着束发,同往常一样将不离身的佩剑放在膝旁,无声无息地像融进了阴霾里。

这天未及晌午,不闻军鼓,也没见叛军三五十成群的骑兵入营。倒有不速之客翩然而至,先斩了扰人的枝条,又探身接近,电光火石里提剑到他身侧。

荀子卿张眼的时候便已握上剑,拇指推开一寸剑督,剑鞘直接碰上那人剑刃。对方碰了一下便让,再一看,虚招后的来人正用狭长的眼眸笑着看他。

“荀师弟许久未见,怎么也学着军爷们不看人就打?”来人装束简练,五官周正,眼尾长而微翘,个不高且精瘦,洗得发白的道袍风尘仆仆又沾了灰,看着面容年长却十分随和,操一口很软的南腔,冲他点头,“方才树枝勾着衣摆,我才砍了去。”

相比之下,荀子卿才及弱冠,白瓷一样剔透,只是久经战事略有颓累,看清道长忙收势行礼:“傅师兄,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

此处隐蔽,见荀子卿望向崖下,傅秋雨笑道:“这方圆百里都死气沉沉,偏你这里下雨似的清透。”

荀子卿不解,甚至抬头望了一眼晴空,疑惑地去看傅师兄。

傅秋雨则笑着摇头,收起剑拉他同坐:“李少将急报要找纯阳宫的弟子来接应你们撤走。我离这里近,接到消息就立刻来了。”他扫一眼远处同行的同门,有的已在营地寻到了亲近的师兄弟。

“撤走?”荀子卿惊诧,眉头皱了又松,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真不懂,凭你的剑术以一当十,他们是仗着人多不稀罕么?”傅秋雨以为他丧气,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顾师伯的伤好了许多,但仍需照料。此番不如先回去,看看你师父罢。”

荀子卿神色一敛,偏头用极低的声音与他说:“师兄,我们被监视了。”

早前分兵魏州的提议被多次不纳,实为宦官握权所阻,早已贻误战机。宦官头顶禁军头衔,实则监九军,手下众多且用人唯亲。时间一久,军中有志之士早已坐不住。

李昀城时任朔方兵马使中军副职,上有九节度使坐镇说不上什么话。挂御史台职的行军司马暗地找到他,请他相助各门各派志士暗中联络谋划。

前来相助唐营前线的门派弟子皆是武功不弱的英豪,是刺客的不二人选。不能近核心营帐去除奸佞,却可借叛军劫掠时趁乱绞杀其党羽,再见机挟持、迫其就范。

若成,战事便可有转机;若败,江湖人早早脱身,保军营不乱。

李昀城有军职不能去,各方联络到位后只选一干生面孔行动,再由侧营里的各门派弟子们接应进退。

时间便选在了化雪后,此时官吏从都城归,人心松散,有机可乘。

只是谁都低估了玩权弄势之人的眼线,哪怕在寒冬腊月,也有小小的火长在一众瞌睡里独醒着监听,蛛丝马迹被无意中捉住、报给监军。

刺杀之举早早地被泄露,纵然门派中人武功高强,面对瓮中捉鳖的杀局也无力扭转。哗变之夜死的死、伤的伤,刺杀仅取目标二、三者,义士逃脱了大部分,剩下的悉数被擒、只等严加拷问供出一切。

荀子卿等在军营待久的侠士没能亲身参与其中,却也曾改装蒙面与守卫短兵相接,有人将伤了的侠士送出河阳地界,其余的则留下伺机营救。

恰巧叛军率精骑五百而来,猝不及防骚扰唐营。

在任判官趁乱放跑了人犯,后自责监管不力“畏罪”自裁,行军司马便一口咬定是叛军所为。监军宦官勃然大怒,面对九方节度使既无法大动干戈,捉不到嫌犯便将江湖侠士统统监管起来,以待日后细细盘查。

叛军日夜来犯,补给线相继吃紧,骚乱之中刺杀这等事居然暂时平息。

好在江湖本不属于唐军编制,设营在外围进出难控,李昀承便想着分批送人出去。荀子卿与同行一队华山弟子便给指派到了此处,他们彼此不够熟络,在得到允许时偶尔能出营走动,只是再也无法参与战事。

除不了奸佞是憾事,荀子卿说得很轻,几乎是用内力将声音直接压入对方耳朵,深邃的眼眸望向军帐,仿佛还能映出那日的血与狼狈。

傅秋雨听罢恍然,一时不知如何安慰,静默了会儿忽然打起精神冲他神秘道:“幸好是我接到了‘探亲’的快函,你猜猜我是从哪里来的?”

荀子卿看不透:“就近的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