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清耳敬亭猿(3 / 4)

作品:《诡秘武林:侠客挥犀录

洪文定说得斩钉截铁,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与严咏春平起平坐,袁紫衣思索了片刻倒也不再犹豫,独自就往后堂退去,留下了洪文定挡在纳兰元述的面前。

“你们就剩个小孩能打了吗?”

纳兰元述昂起的头一刻都没放下,仅用余光面对着洪文定说道,“我希望你是在逞强,那么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可还是你对武功真有这么自信,反而会死的很惨。”

纳兰元述一撩下摆踢出一脚,将案几原地打碎,立刻有几块碎片朝着端坐的洪文定飞快射去,而洪文定眼皮微抬看向了破空之物,转手就将几条木块挡飞出去。

“功夫不错,那就受死吧。”

纳兰元述忽然露出冷笑,身形晃动间就来到了洪文定面前,起手竟是一套以围、拦、截、卡为主,招式刚柔相济、紧凑贯通的六合拳法。

洪文定没有疏忽大意,立刻以洪家拳的虎鹤双形迎敌,虎爪如猛兽扑食,鹤翅如凌空击水,几招下来刚劲威猛之余,也让纳兰元述微微动容。

洪文定没有轻敌的想法,毕竟他自身的功夫原本就与严咏春参差仿佛,如果两个大内侍卫的武功不相上下的话,那这次自己也就没有留手的可能了,一身天蚕功也还在摸索融合,贸然暴露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反而会露出破绽。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对身材高矮相差悬殊的对手一经交手,就展开出了极为猛烈的攻势。洪熙官创出的虎鹤双形革除了以往南派拳法沉滞狭隘、动作重复之弊病,更加注重于快节奏的进攻,而六合拳结构严紧、进退有节,相传是元末少林寺烧火僧紧那罗和尚所创,曾以此拳法击退了上千围攻少林寺的红巾军。

若是真有武功能在千军万马间立于不败之地,那么必然是一门攻守进退、转圜如意的武功,而在纳兰元述手中,这门拳法则更显出几分固若金汤的模样,即便洪文定屡屡以虎爪破势、鹤啄拆招也无法打破僵局,反而渐渐被纳兰元述身上传来的反震所影响。

“功夫不错,可惜你们牵扯进了谋反之中,今夜注定要死。”

纳兰元述的神态倨傲,仿佛在述说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事实,“不怕告诉你们,吴六奇将军早已把你们的图谋告知平南王,还主动屈身潜伏打探,如今你们是绝无可能去到南海古庙了!”

他撩开腰间露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古剑,却主动解下抛到屋外,“今天本官便不倚仗宝剑,让你输个心服口服、死个明明白白!”

洪文定不懂这柄剑是什么含义,但他也撤去大开大合的杀招停在原地思索对策。

洪文定发现严咏春此时的情况也未见好转,尚未大成的咏春拳还无法正奇相应,自然难以解决以势逼人的怪异通臂拳,只能靠着近来休息的内功强行支撑,确保短时间的方寸不失。

纳兰元述的武功高过自己,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但他的武功里有一股很奇怪的意味,自己仿佛是正率领千军万马挥师攻打天下雄关的将领,无论派出多少兵力都会被鲸吞而去,即便偶有猛卒能杀入关隘,也不过是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瓮城陷阱,即将面对杀机四伏的滚石檑木、万箭齐发。

洪文定明白了对方两人如此自信的原因了,这两人看着年岁不大,却已经有了和他父亲洪熙官相仿的武学造诣,自是稳压在自己与严咏春之上。

对峙之中,洪文定知道对方已经试探完毕,正在酝酿着杀招,他不禁思考如果是爹和师父面对这两个敌人会怎么做——如果是爹的话,大概会不顾一切地以命相博,在伺机用夺命锁喉枪险中求胜;而如果是师父的话,一定会拿出一门作为神乎其技的克敌武学,再得意洋洋地把对方打倒在地。

但就在僵持的时候,雷府大堂之中忽然冒起了滚滚浓烟,呛鼻的气味从梁柱帷幕之中毫不顾忌地倾泻而出,明灿燎动的火舌也贴着墙壁开始延烧,释放出了难以抵抗的高温、蔓延的速度竟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文定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严咏春聪慧过人,自然猜到这场蹊跷的大火是雷老虎的所作所为,如今想要靠大火拖延敌方时间、掩藏地道踪迹,因此强行提起一口气,硬拼着受伤也要挡住鄂尔多的一击,反手出其不意地击打向纳兰元述。

此时的奇兵突击超乎了纳兰元述的料想,让他不免有些方寸大乱,更没想到身为一名女子会有如此果决狠辣的做法。严咏春口中喷出的鲜血,几乎是与拳锋不分前后就来到了自己面前,让他连提臂格挡都有些狼狈,只能硬吃下这一招。

洪文定面上显露出一丝怒意,骨子里继承自洪熙官的杀意被骤然点亮,丹田中如丝如缕的真气逸散,手掌微晃宛如迎风借力,左手鹤形再一次提高了速度,竟然凌空发出了鹤唳之音,倏尔在鄂尔多的眼前骤然放大!

鄂尔多提前预感到杀招,却已经扭头不及,最终被鹤啄擦过了脸颊,只见一道狰狞的伤口沿着左眉骨绽放开来,大量鲜血瞬间奔涌而出覆盖脸面,眼前只剩下一片殷红恐怖的景象——他刚才若是躲闪再迟个片刻,被摘下的可就是他的眼珠子了。

“反贼受死!”

鄂尔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挥击而出,身上磅礴巨力如鞭索挣断,刚要正中来不及收手的洪文定,但伤势还未压制住的严咏春已经再次赶来挡招,转身和鄂尔多战做一处。

屋里的火势越来越大,转眼已经从后堂蔓延到了前厅的桌椅家具,熊熊烈火炙烤着一切,唯有屋顶瓦片承受着的万吨雨水能减灭几分热量,可冷热交加之下却滋生出了更多的氤氲水汽,使得这里的闷热窒息感更难忍受,从雷老虎深具布局的点火方式来看,表明这里面肯定有他的刻意为之。

在这么拖下去只会一起烧死闷死在屋里,可洪文定与严咏春都各自面对着极为棘手的敌人无暇分身,幸好他们两人是主场作战,只见方才离去的袁紫衣与骆霜儿冒险钻出地面回到了这里。

“严姊姊,你切记闭气片刻!”

看着战局僵持,袁紫衣果断凌空抛出银丝软鞭,将不断吐血的严咏春腰身卷住,施展出了她在狮王采青时苦练的卷鞭,与骆霜儿两人合力把人拖过了火海。

眼前压力骤然增大,为了逼退强敌的洪文定心思电转,起脚将挑着着火帷幕的长杆踢断,任由着火帷布飘出了屋外、浇灭在了雨水之中,他则顺势握住带火的长木杆的底端,开始以家传枪法步步紧逼、夺命锁喉,压制住面前两人的追击。

严咏春受伤颇重,幸好有原先身上浸泡雨水的保护,倒是完好无损地跨越火海,两名大内侍卫的拳脚之道不敢硬敌火棍,只得处处束手束脚,可大火已经蔓延开来,两名大内侍卫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以火木强攻的洪文定,可他们这时就算要找兵器也来不及了,因此袁紫衣瞅准时机又是将手一扬,习练到炉火纯青的金龙鞭法游身而过,准备再次照着洪文定的缠去。

鄂尔多单手捂眼躲闪跳跃,石青长服上的血迹已经逐渐暗沉,焦躁的情绪更是渐渐压制,与纳兰元述相视一眼便擦身而过,身形交错不定,正对着洪文定手中如毒蛇探头的枪棒探手而来,似乎想要奋力一搏擒住对手。

洪文定察觉出了对方用意,连忙抓住已来到身边的银丝软鞭,自己再一次挥舞着带火的长木迎敌而上,稳扎腰马便是一枪,将手一抖幻化出无数焰影笼罩住鄂尔多。

但鄂尔多提前已经将袍袖沾湿浸水,凌空抵挡片刻就撤身而去,赫然显露出了背后忽然出现的纳兰元述。

——他竟然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根黢黑纤长的棍棒,掇在手里竟然也是一门招式精妙的棍法,只见长棍携带淋漓不尽的雨水泼面而来,韧而蓄劲地在空中展动,瞬间击断了洪文定手中的棍棒!

异变陡生,洪文定急忙将半根带火长棍抛出去滞敌,终于与银鞭擦身而过。他定睛发现对方手中持握的长棍周身遍布暗色花纹与火烧残痕,赫然就是他刚才踢出屋外的残余帷布,如今因泡满雨水沉重无比,在对方神乎其神的“束湿成棍”功夫底下,化身成为了一杆可持之横行的利器!

“快抓住鞭子!”

袁紫衣见形势不妙,连忙扯回银鞭再次抛出,希望鞭梢能抢先一步抓住洪文定。如今时间不等人,煤油引燃的火势也格外凶猛,短时间内已经快将后堂房梁都烧毁,承重构件因结构力被挤压断裂出明显的痕迹,正缓缓坍塌下来阻挡住着视线,火舌也不短扭曲着周遭景物,以至于袁紫衣的鞭子抛出角度歪斜了稍许,反被纳兰元述以湿棍绞在了半空。

“想跑?来不及了!”

纳兰元述抬腕正要发力,洪文定却欺身而上强攻要害,逼得他只能换手持棍单手御敌,银丝软鞭也方能趁机抽走,随后再次被洪文定抓在手里。

“快来不及,不要恋战!”

袁紫衣出声提醒,随即和骆霜儿一同拽动鞭杆火中救人,担心着房梁进一步坍塌。

洪文定刚刚借力起身跨越火海,凌空被力道抽身向后,纳兰元述的湿棍却已然再次探出,去势不减地直追敌手而去,奔向洪文定的门面。

凌空对敌无处借力是武学大忌,幸好洪文定有所预备,扬手抛出了藏在袖中的一块花盆卵石,顺势击中湿棍转折使劲的关窍,让湿棍玄之又玄地移开了一个角度。

时至此刻,事情本应尘埃落定,可纳兰元述昂首之意不减,忽然将湿棍双手持握,由鄂尔多一同接手打入一道幽悄险恶的力道,偏斜的湿棍棍头瞬间展开甩出,变为布条击打在了洪文定的面门之上,随后更将银丝软鞭凌空夹住,展臂用力便彻底夺过了控制权!

“屋子不行了,师父他会回来救我的,你们快走!”

话音刚落,一块燃烧着的木梁从屋顶砸落,雨水也从缺口处倾泻而下,逼得袁紫衣他们只能躲入地道之中,燃烧许久的后堂屋梁终于不堪重负,吱吱呀呀地倒塌了下来,隔断了两侧仅存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斩断了洪文定逃生的道路,那处路口随即就被碎瓦砖石重重掩埋,再也找不到痕迹。

洪文定朝着火势汹汹的后堂竭力喊道,便凭借模糊印象就地一滚冲出火海,滚进了磅礴大雨的天厅之中,压灭身上沾染的煤油之火。

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感觉一股重击落在他的腰腹之间,他也只来得及调整姿势就被打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不知何处的坚壁之上,噗噜噜滚落在雨水里。

“失策,居然跑了几个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