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利刃如同微风，无声且不知不觉的划过空间。

陈裕新持剑破空而至，锋锐的剑刃瞬间就落在了祁连花脖颈，后者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但祁连花也完全无视这一剑，平举枪炮对准面前直接就开了枪，荧蓝的护罩最终没有浮现，陈裕新鬼魅般的侧移，不得不放弃攻击躲过了这一炮。

只要利用合理，她完全可以在不消耗固方止水能量的前提下和陈裕新“以伤换伤”！

合腰粗的红色光束喷射而出，带来的气浪差点震乱他的步伐，然而还等不及他斩出下一剑，就看见那巨大的红色光束经过许多能晶树木折射，来到了他的眼前。

光滑的圆盾在他身侧浮现，同样反射光束，将这高热还给了祁连花本人，但身披盔甲的少女早已退开，在背部喷射的高压气体推动下狂飙而出，同时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枪炮隔着才几米远的距离连发光弹，哪怕将自己也受到爆炸波及也不愿让陈裕新近身，如同避之蛇蝎。

陈裕新眼睛一眯，这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远程战了。

被反射的光束扫中部分袭来的光弹，爆炸产生，掀起泥星四溅，陈裕新穿过扬起的烟尘俯身上前，依靠剑客的特殊身法拉近彼此距离，如影随形，仿佛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对方分开。

两人在林间彼此“并肩”奔跑着，在相隔不过数米的距离间追逐。

“她的速度好快！已经比我还快了！”

“她的力量也很大！遇到能晶树阻拦不绕开都是直接撞过去的！树都烂成粉了，tm比坦克还猛！”

“但她好像有些收不住力，有几颗比较粗的她应该是不想撞的！她的转向能力有所下降！”

他斜眼，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眼前打来的光弹，急速迈动的双腿忽的轻盈，整个人就像羽毛般飘荡起来，悠然的穿梭于恐怖的爆炸中，让二人瞬间拉近了距离。

然后长剑落下，仿佛不可阻挡般前进。

祁连花努力调整枪口瞄准，同时拼命闪躲，但她的努力只是成功避开了致命要害，长剑依旧还是斩在了她的肩头，然后被固方止水阵法挡下，等同于白白做了无用功，好似还不适应自身庞大的力量。

这就是机会！

一剑之后是两剑，两剑之后是十剑，十剑之后是千万剑，陈裕新像疯了一般的不断出剑，左手连带长剑化为一阵微风幻影，飞快的游走在祁连花的全身上下，激起水波飞快流转，好似摇摇欲坠。

毫无预兆的，祁连花突然抬脚，右腿如炮弹般踹出，轰出气浪，他瞳孔急缩，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毫不犹豫的立刻收手，朝着旁边躲避，甚至连剑也第一时间松开，不耽搁分毫。

这一脚卷起的狂风撕裂树木，掀翻草丛，长剑溃散回短棍抛飞而出，插在某颗能晶树干上，也吹的陈裕新倒射而出，但还来不及站定，就看见了刺眼的红光在眼前亮起。

只见祁连花将已经完全充能完毕的枪口朝下，对着地面扣动了扳机。

下一个瞬间，刺眼的红光已经不分敌我的笼罩了附近的一切，带着摧毁性的威能粉碎生物，一路蔓延，直到被晶体般透明的能晶树折射稀释殆尽。

将近二十米的范围，一视同仁，避无可避。

是假象！她用拼命想拉开距离绝不近身的想法是假象！目的就是让陈裕新毫无防备的靠近，再用这种大范围杀伤的招数将他杀死，而自己则会因为固方止水阵法毫发无伤。

这又是一个陷阱！

那陈裕新死了吗？

嘭！

祁连花背影忽然从还未消散的红光中踉跄出，像是有些眩晕一样晃了两下才恢复了平衡，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大盾表面光滑，折射透过林间的阳光，分外耀眼。

爆炸残留的烟尘中，陈裕新高举右手，召回了短棍，搭弓拉弦，将恐怖的一箭射出！

轰！

烟尘被气流吹散，指尖溅出的鲜血染红白甲，染红脸颊，远处地面塌陷的声音传来，毫无疑问的命中！

他企图近身也同样是假象！

从刚才祁连花踹了一脚出来后陈裕新就能断定她的力量完全碾压了自己，达到了堪比猛攻这种顶级二觉体属的程度，被蹭到一下就会死的不能再死，而有着固方止水的祁连花危险程度毫无疑问会比猛攻更上一层，和她打近身战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每一击都必须全力闪避，他的体力又不是无限的，这不是聪明的打法。

可他的流体能力却能折射祁连花的最大功率一炮，光弹也威胁不到身法灵敏的自己，所以在远距离战斗上占据优势的反而是他！

现在的情况居然反过来了！

轰轰轰轰轰！

他一边绕着祁连花跑动一边连续拉弓，长棍不断被射出又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不断抛射回来，被陈裕新顺手接住一次次附着被震散的流体，搭在弓弦上的短棍并没有变化为长剑模样，而是保持钝头。

非致命的攻击不会触发固方止水阵法，这意味着非致命的攻击祁连花只能靠自己承受，除非她一直开启固方止水。

而经过不止一次准三觉层次轰击的固方止水阵法究竟还能剩下多少能量？她会选择主动开启吗？

如果主动开启她又会怎么选择？是逃还是和自己搏杀到底？

陈裕新心中念头快速流转，同时五指一扯，扯出四面八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下的大量丝线。

铮！

一道残影撞在丝线上，撞断丝线的同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已经变换为加速形态的祁连花被迫露出模糊的身影，还没来得及惊讶于眼前的天罗地网，就已经察觉到陈裕新已经举棍到来。

比棍更先到的是一蓬赤红的鲜血。

“？”

在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她暂时能看到的就只有鲜血了。

陈裕新毫不在意的把因为过度用力而指头扭曲到不像样的右手甩出，让鲜血四溅，遮蔽视线，长棍紧随其后，重重砸在祁连花的下颚，后者有些眩晕，却闪电般的探出左手抓住了陈裕新右手小臂，这只左手赤红，力大无穷，竟是一下就将他的小臂抓断，将血肉从指缝间挤出，简单的就像在捏一块面团。

祁连花居然只有左手依然还是爆裂形态！

“上当了！”

难以置信的剧痛传来，陈裕新脑海中顿时浮现这三个字，余光又猛地发现祁连花紧握光剑的右手与此同时挥出，见状他当机立断，毫不犹豫一棍切开了自己的右手小臂，半蹲躲开光剑，又趁着祁连花还没有从失明中恢复，咬牙朝着她的脑门点出了又一棍！

既然她用切换加速形态意图勾引自己上钩，那就要切实的承担这个形态防御力下降的后果！

这一下就足够把她打昏！

荧蓝的光幕出现，这一棍点在了光幕之上，祁连花有所察觉的甩掉抓在手里的断手，左拳配合光剑疯狂的攻击面前的一切。

但陈裕新在看见固方止水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撤开，双眼的神情陡然冷厉，一挥长棍将其化作长剑，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悬浮，绕着祁连花转了一圈。

叮叮当当的声响如炒豆般响起，这一圈他就出了三十多剑，每剑都直朝祁连花的要害，飞快的消耗固方止水所剩不多的能量。

轰！

红光和气浪再度爆发，掀起落叶，逼退陈裕新，祁连花重新变为完整的爆裂形态，脚底一迈，庞大的力量挤压地面推动身体，同时枪炮毫不犹豫的就朝地面轰击，逼迫陈裕新凝出护盾站在原地抵挡。

她迫不及待的要拉近和陈裕新的距离，似乎是打算用尽全力将陈裕新碾压！

“固方止水阵要没能量了！”

陈裕新立刻意识到这背后的原因，眼睛一红，左手提剑，右肩膀顶着大盾冲了上去。

似乎是意外于他没有避其锋芒而是迎面冲上来，祁连花在猝不及防间被反射的红光轰击的有些失去平衡，纵然固方止水阵法提前开启，也产生了一些这个时候不该产生破绽。

剑刃穿透漫天碎屑如约而至，隔着荧蓝的护罩精准点在了要害，并且一点就是十几次，全都集中在同一个部位。

但就同样是顶着陈裕新的攻击，祁连花不闪不避，拳头横挥，带起呼啸的狂风，陈裕新下蹲闪躲，却被夹杂其中的能界树叶碎屑利剑般刮开体表的铠甲，残留的劲道重锤般砸在他身上，生生逼得他倒退两步，祁连花抓住机会又猛然一脚踏在地面，动静之大仿佛地震，将陈裕新震到半空中，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

轰！

有些轻微脑震荡的陈裕新只感觉到了有什么重量极大的东西轰然跃起，然后鲜艳的红光就吞没了他的一切视野。

陈裕新意识骤然收束，毛孔舒张，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不自觉的战栗。

“糟糕！”

他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那肯定是每个特摄系能者都会使用的必杀技，短暂的恐惧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躲避，又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流体在他体表快速的涌动，临时修复了一切伤痕，与此同时他举剑，决然的迎了上去。

他搏命的一剑点中了一只脚。

利剑对飞踢！

叮！一声脆耳的轻响。

然后耀目的红就爆发了，震波扩散，掀翻无数泥土落叶，在令人毛骨悚然的轰轰巨响中两道红到几乎发白的光束延展，缓缓摊开呈扇叶状不断向周围扩散，粉碎着接触到的一切，尤其它们中心。

从上空向下飞踢而落的祁连花呐喊，再度踢下了最后一脚。

忽的一切安静了一下，只见扇形的红光骤然从中心聚拢收缩，犹如被从中间戳下的纸张，化为缓慢旋转的电钻模样，凝聚为一点的能量终于彻底爆发，无法抵挡的穿透挡在面前的物体！

轰隆！！

爆炸产生的蘑菇云尘冉冉升起，夹杂的能晶树碎屑使其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半跪在地面的祁连花低喘着气，似乎一时间难以起身，好像脱力，不仅无法维持爆裂形态，连变身都将近解除，头盔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层黑色底衣和部分铠甲贴在身上，虚弱到了极点，而本该在她身后的陈裕新则化为了化为漫天碎片落下，东一块，西一块，她看着一块落在自己面前的半截被白色铠甲包裹的小腿，好像有些愣愣的出神。

忽然她暴退，速度极快且毫无征兆。

一把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在了她的面前，平稳而坚定的前进，剑锋的前方正是她脆弱的喉咙。

陈裕新居然没死！

这多亏了他之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没有想着后退躲闪，而是举剑向前拍在祁连花小腿上，略微偏移攻击方向，然后原地留下预先用流体制造出一个假身，自己则利用结构色迷彩几乎和祁连花脸贴着脸的擦身而过。

于是之后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不论是扇状扩散的光子血液还是深红电钻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祁连花的最终攻击打不到她的背后！

她果断倒退，陈裕新紧跟身旁，长剑始终没有离开她喉咙一厘米远，也没有逼近一厘米，两人面对着面仿佛是在跳同一支舞的舞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但这种僵持不会持续太久，因为这里是森林。

“杀了我！刘大师的遗物就会被毁！”

祁连花拼尽全力喊出这句话，希望能让陈裕新下手多一点顾忌，换来哪怕一线的生机。

但可惜陈裕新没有任何顾忌。

终于她也退无可退。

长剑笃的一声落在树上，声音像是菜刀落在砧板，砧板上的肉被刀锋两断。

固方止水阵法没有触发，能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尽，视线被那颗粗大的深紫色能晶树遮挡，只能依稀可以看到祁连花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的坐在了地上，还有重物落在落叶堆上的声音，陈裕新没有侧脸去看，默默的摊开右手，掌心上躺着的正是被之前自己被抢走的须弥纳芥腰饰。

他动作迅速，立刻从中取出了刘老人的遗物，那个铁盒子，他飞快的打开，祁连花是死于斩首，被斩首的人往往不会立刻死去，还会有十几秒的弥留期，不论她留下用于同归于尽的手段是通过侦测心跳触发还是侦测脑电波触发，都一定会有这十几秒的延迟时间！

他打算要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立刻排除祁连花有可能预留的手段，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他不想冒这个风险，不管怎么说也得看一眼。

陈裕新打开了铁盒，却什么异常的事物也没有看到，铁盒里躺着的依旧只有那一叠微微泛黄的相片和那个金属泪滴。

“呼。”他慢慢松了一口气。

忽然异变陡生，一只白嫩娇小的手突然出现，瞬间撕裂了铁盒，让里面的一切事物都漫天散到了空中！

陈裕新惊讶的抬头，发现这只手的主人居然是本应该被砍掉了脑袋的祁连花！她的脑袋居然还好好的安在自己的脖子上面，还依旧带着那熟悉的微笑。

他立刻意识到祁连花死而复生的原因应该是暗藏了强效治疗药剂，也许是含在了嘴里，被斩首的瞬间就咬碎，然后药剂发挥效果，从脖子底下重新再生了一个完整的身体。

余光一扫，依然躺在树下的娇小身体验证了他的猜测。

“好好记住，这才叫真正的出乎预料。”祁连花开口说道，朝着半空中的金属泪滴伸出了手，同时红光一闪，光束被折射，无差别的就要摧毁空中四散的一切。

在此时此刻她给出了陈裕新一道选择题。

是要选择那些老师过去的照片？还是可能隐藏有最新成果的金属泪滴？

陈裕新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立刻做出决定。

大量流体从他体内涌出，飞快的席卷空中四散的所有照片，当然也包括那枚金属泪滴，但仅仅依靠流体他根本抢不过祁连花，只能勉强保住那些相片，眼看着对方得手，而祁连花在得手之后也是没有任何再打的想法，立刻转身就要逃离。

陈裕新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在这种距离下背对自己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于是在祁连花转身逃跑的一瞬间，他就举剑上前，剑刃无可闪避的落在了祁连花的后背。

荧蓝的光幕亮起，叮的挡下了这一剑。

“我艹！！？”

他被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没想到固方止水阵法的能量居然没有耗尽，刚才被斩首居然是她刻意的！她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底牌！

什么叫真正的出乎预料？这才叫真正的出乎预料！

骗过敌人的不仅仅只有假死，还有真死！

祁连花回头一笑，借助这一剑的推动进一步拉开距离，然后迅速变身成加速形态，消失在了陈裕新视野范围内。

他愣在了原地，没有去追击。

因为已经追不上了，他已经快没有体力了，不可能再追上和自己相差甚远的祁连花。

“嗯.....对了！还有小fa给我准备的菜！还有药剂！吃完我还能再追！”

话音刚落他就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阵阵虚弱的感受遍布四肢百骸，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陈裕新本能的感受到这不是补充体力就能解决的问题，他的身体内部遍布暗伤，已经接近崩溃。

他被猎人改造过的身体固然恢复极快，但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此时终于抵达了极限，少说也得静养许多天才能有正常的战斗能力。

在努力起身几次后他终于彻底放弃的倒在了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感受着心中的沮丧，最终无奈的操控流体，将刘老人的照片收起，然后取出恢复体力的药物补充，缓慢的恢复着体力。

“至少，老师的照片抢回来了。”他安慰着自己。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太没有经验了。

陈裕新一边吃一边感叹，流体形成的白雾四散开来，为他侦测并驱赶附近的虫豸或者可能存在的能兽。

如果不是自己刚好觉醒了野蛮人的记忆，如果不是剑客给了他一身战斗素养，如果没有剑客出手代打，他不论如何都活不过祁连花构织的重重陷阱，更别说抢回一部分遗物。

“真是不知道她经历过多少战斗，当能者多少年了。”陈裕新心中想着，他这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二觉能者，不论从什么方面来说。

“她到底有几岁？三十？四五十？”

他叹息着，胡思乱想着，但又突然想到像祁连花这样城府深沉心思缜密的人都只能身不由己，为求生辛苦挣扎的活着，他的内心又不禁沉了下来。

“像祁连花这样的人都活的那么艰难，那我呢？”

“......”

“那我呢？”

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

小型独座的浮空车内。

祁连花怔怔的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她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金属泪滴，自从得手后她就一刻也没有松手，仿佛那是什么极为宝贵的事物，必须时刻握在手中才能让她安心。

是的，刘老人的遗产的确是极其宝贵的事物，但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她握着刘老人的遗物，眼睛却在看着其他地方，一动不动的凝望了很久，很久......

“就像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