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削瘦的背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钟离手指轻轻点动桌面。

“倒是有趣。”

那邪祟之气很不同寻常，但是目前却是处于引而不发的状态，应该是还缺某种媒介，或许...就是姜煜本身。

那枚大冥通宝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铜钱，而是钟离以阎君之力为基，又以功德为辅凝聚而成，里面还夹杂着地府法则之力的碎片。

赠与姜煜，不仅是钟离想要救他一命，还因为钟离对于那缕邪祟之气的源头很感兴趣。

鬼气复苏加剧，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

...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确认了城外已经全数安全之后，昌南与江九两座城市的禁制也逐渐开放。

不过其实开不开放都没有什么区别，普通人现在也不可能敢去荒野，倒是几座城市下面的县城变得多有往来。

——

城新县。

陈旧的学校里面，一群老人正围着饭桌喝酒吃菜，李祖荣就坐在主位上。

今天是县城隍考试结束的第七天了，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他便要走马上任，所以临走之前几个好友全都前来探望。

他们都是当初参加那场考试，最后却落榜的人，因此倒也不算泄密。

“老李，恭喜了。”

一个老人笑道。

“一任城隍，哪怕是县城隍，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神灵。”

“没想到，咱们这群糟老头子里面，居然也会出一尊神。”

一桌子的老人都笑了起来，看向李祖荣的目光中有羡慕也有祝福，但没有嫉妒与不甘。

李祖荣勉强笑了笑，叹息道。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更何况是担任城隍呢。”

“我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样当好这个城隍。”

“如履薄冰，忐忑不已啊！”

其他几个老人理解的点点头，他们之前都只是普通人罢了。

“这间屋子，便交予你了。”

李祖荣看向对面的一个老人。

“正好你现在暂时没地方住，我这儿就送你了。”

“不过你得担起我之前的责任，帮忙看一下那群孩子。”

“事情虽然很小，但你一定要认真。”

对面的老人放下筷子，严肃道。

“你放心，虽然我学识不如你，但照看孩子辅导下他们的课业还是可以的。”

“不会污了你的名声。”

李祖荣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他就这么点牵挂，如今也算是交代完毕了。

桌子上很快便又响起了笑声，一顿酒宴维持到了晚上十一点钟左右，几个老人才在李祖荣的安排下，各自在这房子里住下。

而李祖荣则好好将自己洗漱了一下，然后穿上了一套最为隆重的衣服。

头发白天就已经去理发店打理好了，花白的胡子也梳理的整整齐齐。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是他立下的遗嘱，他这一辈子清贫安乐身无长物，银行卡里面，总共只有八千多块钱。

葬礼一切从简，躯壳烧成灰烬之后，埋在这宅子的后院角落便好。

他对着镜子打量了半天，确认自身干净整洁之后，才躺在了塌上，闭起了眼睛。

月光推移时间流逝，墙壁上的挂钟敲响，预示着午夜十二点钟的到来，窗台的那株绿植的最后一片绿叶终于枯死，缓缓飘落。

“参见城隍大人。”

声音从耳边传来。

李祖荣睁开眼，站起身来，身躯在月光下有些透明，这是他的魂魄。

床榻之上，那具躯壳已经永远停止了呼吸，只不过神态安详，看起来没有丝毫失礼之处，就像是刚刚睡着。

李祖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转移到门口。

只见几十名身穿古代差服，头戴黑帽的鬼差站在门口，同时朝着他行礼作揖，而在院子的中间，则是一匹高头大马。

骏马的头顶系着一朵大红花，两旁则站着四个符人，这四个符人神态灵动，很明显有着自己的意识与思想。

鬼差领头的，就是那天晚上接引自己去考试的两名鬼差，此刻其中一名笑道。

“李大人。”

“时辰已到，随属下等人前去上任吧。”

“您的府邸、仆从、兵马、差人，全部都已经安排好了。”

李祖荣似乎有些迟疑，开口询问道。

“能否容我与那几名老朋友做个告别？”

“这...”

鬼差面露难色。

“还请大人赎罪。”

“您如今已是城隍，就不方便再与活人有所瓜葛了，所以...”

李祖荣有些失落，但还是点点头。

“我明白。”

“地府律令高于一切，是我天真了。”

“走吧。”

“好。”

鬼差连忙点头，又补充道。

“您也不必失落，地府其实早有安排。”

“虽然无法让您与他们亲自道别，但他们是可以看到的，也算是地府赐予您最后的尘缘一刻。”

而在其他几间屋子里面，那几个老人其实谁都没有睡，这种时候没人会睡得着。

他们每个人都站在窗前，看着李祖荣卧室那紧闭的房门，神色复杂思绪万千。

当当当！

一阵清脆的响声突然在月光下响起。

几个老人愣了愣，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有模糊的影子，在黑暗中浮现。

几秒钟之后，他们看清楚了。

两队鬼差，持着长刀走在两侧，四个仆人打扮的符人披红带绿，吹锣打鼓走在前方。

而李祖荣牵着缰绳，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被这群鬼差护送着穿过了墙壁，消失在了黑暗的远方。

几个老人面露震惊之色，他们隔着窗台互相对视，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

“老李，这是上任城隍去了！”

几个老人神态不同，各自思绪万千，其中一个老人看向卧室。

“那老李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