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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中 放学路上一波三折 晚班途中肠胃绞痛(1 / 2)

作品:《老马的末段人生

“一斤多少!”

“两块五——最低!屯里来了好几家,还有三块一斤的尿素,他他那颗粒大!”兴盛搓着腮帮子。

“大个锤子!日·了这……这贵的!十月淡季他还涨!”老马挠着胡须骂。

“九月份已经涨了,村里好些人没法子照这价买了,眼底下马上要种麦和油菜了,不买不行!”

“啊——幸亏咱这几年种的麦子少!”老马挠着白头发咧嘴喘气。

“有一家他从厂子里拿货时已经两块二嘞!”

“日了他——咋可能!吹他娘的(牛)!肯定是这群混账在中间捣鬼哩,提前把价格商量好了!”老马朝空指指骂骂。

“有价格低的,兴才质量不行,不太纯!”

“啊呀,你弟兄们商量吧,我现在管不上了,不行你叫兴波联系厂里,咱自家人开车批发个一两吨,用不完压着!”老马挠头出眨

“兴波是这意思,但是兴成不愿意,少了人家不卖,多了放第二年没劲了。”

“哎呀你弟兄们自己定吧!你跟着兴才,他咋弄你咋弄!”老马交代。

“嗯,知道咧。”兴盛完,换了个话题:“今年后半年苹果价不行了,前两年从地里收好几块一斤,一进十月跌得厉害!秋储藏的价格还不胜七八月的!”

“哎!英英这是一群人在中间搞哩!是那些人把市场上当年的新苹果全收了,然后零售价提到十块,低收高卖,这些混账把钱赚走了!后来绷不住了,新果子一出来这些狗怂撤了,现在价格不行了。我看超市的苹果才五块一斤,还有四块的、三块五的,你想想从地里走多少一斤!”老马完又是一叹,叹农民不易。

“兴兴她婆婆住院了,脑溢血好像,听右半身子可能瘫了。”兴盛笔直地坐在家里,跟父亲大人汇报近来家里、屯里的大事。

“你看兴成啥时候看他姐时,顺便捎点东西,意思意思!要真严重了,你弟兄们商量着一块到那边看望看望那老婆子,这样儿兴兴脸上也有光!”老马安排。

“嗯!”兴盛挠着头,突然没话可了。

“你哥你要买犁地机,得是?”老马惦记着兴邦曾经过的。

“嗯,想买。”

“现在这个确实不行了,你要买买吧。让兴波跟你一块挑,就咱镇上那家,你一大的名字他知道!嫑去其他地方了。”

“嗯,知道咧。”兴盛木讷,父子沉默了数秒,老马招呼一声撂羚话。

跟老二一聊聊了一个钟头,此刻一看表已经快四点了。老马着急忙慌地收拾,准备去接娃娃放学。路上想起了早上和娃儿为流浪猫吵架的事儿,一时不快,寻思得哄哄娃儿,赶巧有老年人举着个插满糖葫芦的棍子在吆喝,老马心花怒放地挑了一只的,一路上举着火红的糖葫芦,大步直奔幼儿园门口。漾漾一见糖葫芦,喜出望外,早上的事儿跟失忆一般,浑然忘却。

回来行至一家理发馆门口,老马冲着理发店门外的黑色玻璃,撩了撩自己额前的白发,捋了捋脑后的长发,心想不能再拖了,于是拉着人儿去了这家理发店。

商定好发型以后,理发师问:“请问您是让我们店长来理还是我们总监?”

“都行都行!”老马大手一挥。

理发过程中,老头时不时瞅着漾漾,每每对视爷孙两总是眯眼一笑。忽从镜子里斜瞄,老马觉漾漾的发型不太符合他的期望,太长了,不好扎也不好梳,整乱糟糟的跟疯婆似的。

“你等等!”老马伸手喊停,回头冲胸前别着“店长daniel”几个字的理发师:“给我娃也理理,要那种学生头!学生头——你知道不?”

“您稍等,我去取一下图样,以免搞错了。”

穿着黑色紧身裤的店长从容不迫地走了,然后从容不迫地又来了。他在画册里翻到一页,指着图片问:“您的是这个还是这个?这个是蘑菇头,短点儿,很多朋友喜欢这款。这个是娃娃头,很适合女孩子……”

“就这个娃娃头!”老马一指,敲定了。然后他要来漾漾手里的糖葫芦,自己隔老远举着,让漾漾坐在大椅子上也开始理。

“那给朋友的理发,您是选我们的jim总监还是让我们的首席设计师tony来理?”店长daniel问老头。

“都成都成。”

约莫四十分钟以后,老两饶发型均理好了,俯望漾漾帅气利落又可爱的脑袋,老马心满意足,然后掏出钱包朝柜台走。

“您好,您两位一共一百五十六!”低矮的女服务员笑盈盈地冲老马。

“多少!”老马惊得脸红心跳,又不敢表达得太赤裸,一出口的话竟然糊了。

“一百五十六。朋友是我们店里的首席设计师tony理的,我们设计师修剪一次是五十块钱!那您的发型是我们店长daniel亲自帮你理的,当然店长是最贵的,他理一次是一百元,这个在我们店门口是明码标价的,我们事先也有询问过您的……然后那六块钱是您二位的定型费,每人三元。”女服务员故作为难之态。

老马心下早骂到了十八层,手里疼惜地掏出两张一百元。找了零以后,右手拉着娃娃,左手提着书包、水杯举着还剩三个的糖葫芦,沉默地出了理发店。离开后,回头再看,他将这家理发店在心里判了死刑——没有任何余地的死刑。

为这个老头气了一路,漾漾觉察到了爷爷不高兴,于是一边吃糖葫芦一边主动话:“爷爷,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的朋友!”

“哦!”

“他的名字叫方启涛,老师还让他给我们……就是跳舞了!街舞!他跳得可好啦!”漾漾激动得手舞足蹈。

人皆好色,即便是娃娃不明白,看见一个会跳街舞的帅哥竟也莫名欢喜。娃娃哪里晓得,这么一个帅哥竟和她产生了一段尴尬又奇异、漫长又浪漫的缘分。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缘。

“哦。”老马心里堵得慌,嘴上随口敷衍。

“老师让他坐在我旁边,我还给他橡皮用呐!”娃娃笑脸花开,绕着这个帅哥了一路,老马哪里听得进去。

行至一处路边绿带公园,老马见四处开阔,坐了下来,取出烟袋,意图顺顺肚子里的怨气和火气。

长云奔腾,不知是地球西行还是风推着它们漫步朝东,匆忙的人一生也难觉察云的脚步。老马望,漾漾亦望。儿岂知:望云最能中和心境。

脚边不知名的花儿开了一溜一溜,没有香味儿只有颜色,老头暗觉没趣儿。早年——他时,后院墙根下有一丛烧汤花,那花儿偏爱在黄昏时绽放、黑夜里传香。村里人看不见花朵儿却总被浓郁的香味儿所羁绊,即便黑夜中也忍不住驻足寻花、吞吐纳新。年少的老马那时候喜欢躺在大树下的凉席上,蘸着花香,品尝夜色,听秦腔戏里的你你我我、千古流芳。

所有绿道上的树无不是被砖块框起来的,离他最近的这棵大叶榕,城市的围砖只留给它长宽两尺的地界,拢共一平米的地表土,可供这棵树长多大呢?城里人不希望它们长大,仔仔解释过,过几年要重新挖开,在同样的地方种上同样粗细的树,过几年再挖再种……那一平米的赤裸之地,令老马想起了马家屯不可名状的广袤黄土。

在这繁华的城市里,刚开始老马千方百计地寻找故乡的影子,哪怕是方寸之地、方寸之物。比方楼下有一棵倒挂白花的白色杜英花树,让北方老农民总联想起故乡的三月梨花。白色杜英花确实好看,可新喜不过初见,百看不厌才是美。儿时不知梨花美,等到了垂垂老矣、到了繁华之地,才知梨花有多么仙儿、多么雅儿、多么非凡。前的新闻上爆出来的一条趣事儿,国庆节数百人在喧闹的景区里围观一棵假树,指指点点留念拍照,老头一想也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