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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上 一家出事几家照应 领导吵架员工八卦(3 / 4)

作品:《老马的末段人生

马行侠又聊了半晌自家那些鸡毛蒜皮的拧巴事儿,草地上的饭快吃完了,西凤酒也喝了半瓶子,忽地聊起马斌媳妇双十一买东西,行侠又扯开嗓门滔滔不绝。

“啊!你(指马行侠的儿媳妇)前后花了两万三,给自己买了将近一万元的裙子、外套、化妆品、靴子,给俩娃买了七千块的衣服、玩具、日用品、书包,给家里添了四千元的电器,给我马斌就买了两双鞋合计一千块,给我老两口呢?说是买了十来件衣服,拢共花了不到九百,一件摊下来五六十块,好意思吗?你是打发叫花子吗?你个壮年人天天不上班、不见人,穿那么好的衣服干啥!深圳冬天十几二十度用得着穿靴子吗?还半米长的厚靴子,带绒的!她是脑子被门挤了吧……”行侠一旦抱怨起儿媳,立马成了砍树的吴刚——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有些人的抱怨是抱怨,有些人的抱怨听起来像炫耀。钟能心里沉重,蓦地搓起来眼窝、鼻翼。老马见状拍了下行侠的膝盖示意他别说了。

“咋?这是咋了?我刚说啥了?”行侠见对面的钟能流眼泪,一脸懵逼,摊着两手。

“他家有些事,心里不痛快。”老马解释。

“我说嘛!今个能来了一句话不说。为啥呀?为啥呀?”行侠弓着腰左右问。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嫌你子没主意听媳妇的,我家里是我子主意太大,心气太高,这几年弄得下不来台。上星期六,理儿(指钟理)一动气打了老二后,那天一晚上没回来,我担心得睡不着,怕他出啥事。今个儿一天我打了七八个电话,给他伙计老陶也打,还是没影子,你说担心不担心。这娃儿四十多岁了,还是不懂事!”钟能一边说一边戳着草地。

三人沉默,漾漾发现异常,提溜着黑眼珠子,轮番盯着几个爷爷看。

“他现在到底是啥问题?脾气大没人治?还是要这样子一直堕落下去?”老马皱着眉问。

“哎……我也不知他咋想的。这几年,他很少跟我说话,跟家里谁也不太说,跟她媳妇分着睡已经分了好几年了,市场里人都以为他两口离婚了呢。今年这铺子,生意不行了,他更消沉了。我要是哪天不在,他连吃饭睡觉都不能自理!”

“是不是离开这圈子能好些?比如说……叫他去其它地方——广州、东莞或者咱西安,换个环境是不是好些?”良久,马行侠问。

“哎……鬼知道呢!现在媳妇老小在深圳,他咋走得了呢?”钟能摇头。

“能啊,不至于!咱几个老汉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有困难就开口!中国历来是关系社会,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星儿她妹子在边上呢,英英也在呢,轮不着你个老汉操心!哭哭咧咧的有啥用?把自己管好,多干几年是几年,你不是要把梅梅供出来才罢休吗?你瞅瞅你现在,上班才半年,身上这不好那不好的,你要倒下了还给人家娃娃们添麻烦呢!心放宽心放宽!天塌不了!塌了有人顶着呢!”老马说完给两人倒酒。

喝完酒行侠开口:“咱属平头老百姓,小事当大事,大事当天塌。现在这年代多好呀,好活赖活也比上个世纪舒坦!马斌周末说他一同事,上周一投资被骗了三百一十万,前两天骗子被抓住以后,宁愿坐十年牢不愿吐一分钱,你说他同事亏不亏!你是没见那些个家道没落找不着工作的、抑郁自杀的、活不下去把孩子送人的、生意亏了官司缠身的、莫名其妙得绝症的……人家那遭遇才叫不幸,咱家里这些婆妈事儿,叫家常事,叫过日子!”

“出灾难是不幸,日子穷也是不幸啊!”钟能说。

“人不能老看不好的一面,好坏都是过日子,受了苦才知甜滋味。人生这么长,起起伏伏很正常。再说个人有个人的命运,任是谁这辈子他都得遭点罪!不遭罪咋能抗事呢?咱三搁学成这么大时连顿饭也吃不着,还不照样熬过来了。天无绝人之路,指不定这劫以后,学成或者你子、梅梅或者她妈会出个能成的人,有本事的人全是被逼出来的!”老马咬字清晰。

“往后是往后,眼下过不前去呀。梅梅上学、学成看病、几口开销,花钱跟流水一样。光说我娃儿昨天进医院,耳朵检查眼睛检查一气花了两千七,三天后又得查!日子紧巴巴,哪敢出岔子呀!前段儿国庆,学成他们班老师组织活动,开口要三千,星儿嫌乱花没让去;十一月老师说集体爬山,衣服帽子包包车费餐费合计八百,他妈又没让去;这回十二月老师组织学生们出去秋游,需要家长全程陪同,这回不花钱,可没闲人呀。娃儿心里不高兴,嘴上从来不说,多懂事啊!这么好的娃儿,你说他钟理也能下得去手!”钟能说完深深地低下头。

“命不好真逢个逆子,咱也没办法。”行侠开口。

“他心底里是善的。”钟能又回过来解释。

“给他们这辈儿人定性——早着呢,我英英还没上四十呢,马斌小些,钟理大点,搁现代社会算青年人呐!一般人看起来好像三十岁前后命定了,我说啊不一定,还得往后推,四十岁以后命运高低才慢慢成型显现出来。我转运是在五十岁当村长,戏里的刘备二十八织草鞋四十八当皇帝,吴承恩五十多写《西游记》,姜子牙七十后才出山!哎呀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呀!”

几人聊着聊着天渐黑了,菜吃完了、酒喝光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八点整钟能提着老马和行侠送给他的水果、食品直奔富春小区,好东西一口没吃全给了孙子。回到农批市场里已经快九点了,他坐下还没歇多久,儿子钟理回来了。

父子俩见了面,老人起身把沙发让给儿子坐。钟理坐下以后,彼此瞪了一眼,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娃儿耳朵有点问题,星儿带去看病了,医生能解决,可能要做手术。”干坐了许久,老人先慢悠悠地开口。

钟理低头不言,却听得字字真切。

隔了几分钟,钟能又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嫑再动手了,娃儿小,受不了,打坏了这辈子咋办?”

老汉说完,提袖擦泪。钟理看不下去了,双手插兜,沉甸甸地上了楼,他整整两天没有睡觉,天知道他这四十八小时去了哪里、走了多少路。

“你吃了没?吃没吃?”见儿子浑身虚脱,钟能扶着栏杆仰头问。

钟理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