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语(上)(1 / 1)

作品:《奥洛尔年代记之日轮低语

薇薇安坐在五米见方的桑拿房里翻着书。

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了间,她的身份已经从一个巴鲁万的侍妾飞跃到了鲸波聚落大神宫的助祭萨满,虽然她不能除去现有的这个侍妾的身份,但是这多少意味着如果哪一天拜多不要她了,她有一个容身之所。

在鲸波的生活,除了在拜多床上时不时痛苦一晚以外,还算是惬意,白天被拜多扛着带到神宫,然后在神宫里研究一些有关佛洛萨信仰的原始文本,下午和大萨满一起准备大祭典,到了晚上被扛回自己的家里,这样充实的生活,持续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到了这一天的下午,每年一度的大祭典,会将今年所俘获的最优秀的男性俘虏和女性俘虏,在大广场上,献给佛洛萨与他的战士们。

她作为这偌大的神宫中仅有的四名助祭之一,自然要在祭典中出力。而现在已经下午,即将日落,她在桑拿房里,完成准备祭典的最后一环。

在身上涂满某种奇怪的香料提取物之后,蒸桑拿。

先不说这种香料提取物如何,蒸桑拿这件事,她倒是一向有点接受不了。脱得赤条条的,在一个有男有女的房间里坐上半个钟头,还要接受其他几个人目光的洗礼实际上男人都还好,毕竟没有几个男人会对她这样的小孩身材有意思,多数看上她的,都是那种二三十岁,身材也就比熊崽子差一点的年轻女人。

不过神宫里的独立桑拿房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她可以坐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小房间中,随便找一本有关古代诺尔德祭典或是萨满教的书籍,边蒸边读,手边的杯子里装着一满杯雪,渴了的时候喝上一口,等到蒸得有些昏头了,便跑到神宫覆满了雪的花园里打个滚,回到房间里继续蒸,往来几次,最后蒸到感觉自己浑身寒意散尽,全身舒张起来的时候,走出去然后披上一套白麻布睡袍,在换衣室里坐到有些微冷的时候再把全身的衣服穿上。

这已经是她每天下午必需的享受之一了。

她此时此刻,正在翻着一本古代萨满的祭典记录,这是诺尔德在普遍采用通用语做祭典记载之后的第一批文献,因为保存的较好且是诺尔德表音文字所写,所以也就有了复制本。

里面最令她惊异的,莫过于其中萨满对于在开始唱诵祭文之后,对自己感受的描述。

“当我唱诵起古代的文本时,我仿佛被无穷无尽的温暖的白雾围绕起来,我的神识朝着天空中飞去,周围响起了战吼声和号角声,仿佛我站在战场上,而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一般。但是当我升腾到即将到达云顶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那个声音如同用钢剑敲击着铁盾一般,他说道圣贞,圣贞!只有圣贞才能通过大门!随后,我又边唱诵着经文从天空中降落下来,我身旁伴着的是一同飘落的无数白鹮羽毛和梅花花瓣。当我回到地上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像是在描绘一个梦境,但是对这些进行叙述的萨满很明显,是清醒的,而这位格外清醒的萨满,就这样描述了一个环境,一个在诵读古代诺尔德文本的时候,出现在他身旁的幻境。

她不禁有些好奇,究竟哪个声音是什么?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在经历熏香之后产生的幻象?

她的脑袋多少有些昏昏沉沉的,站起身,拎着书和水杯走回到神宫桑拿房的更衣室,穿上自己在这里准备好的祭袍。那白底红边的袍子上,是暗红色的各种动物花纹,而外面则是一件白色的鹿皮大氅。那大氅披在她身上有点过于宽大,像是给一直兔子套上了鹿皮一般。

她戴好那个由熊骨雕刻出的头冠,然后又从旁边不知何处来的一个小碗中拿起一小把带着清香味道的叶子,放到嘴里嚼了嚼。叶子的苦味和某种不知名的浆果的酸味,她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嚼碎,那种特殊的香味涌进她的脑子,她喝了口化完了的雪水,然后把口中叶子的碎渣连同水一同吐在杯中。

此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她走过去打开,发现是专门为神宫打扫的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那个女人向薇薇安一鞠躬“助祭,萨满安排我给您梳妆打扮。”

薇薇安认真地点头“好,”说完,便转身坐在一边的梳妆台上,面对着那面来自佛罗萨克斯皇帝领地的金边银镜。

妇人站在薇薇安背后,撩起她的长发,熟练地将头发盘在脑后“这头发,真漂亮啊,”头发撩起后,便看到了薇薇安的后颈,那个不大的黑色十字印记此时此刻已经被用黑色的碎浆果汁盖住了,她轻抚着那个十字印记“姑娘,想好用什么盖这个了么?”

薇薇安摇摇头“不知道,阿姨你有什么建议么?”

“建议啊。。。军团长的那个小姑娘是纹了一个雄鹿脑袋,所以一般被人叫做鹿首,你的话,要不要试试天鹅羽毛?还有比较适合小姑娘的就是雄鸡或者火焰纹?”

妇人这么一提,薇薇安才算想到这件事,她当然知道纹身在诺尔德这里的重要性,纹身通常象征着一个人的过去,而她这样的被掳过来的女孩,在翻身之后通常都要用一个有别的特殊意义的纹身把颈部的奴隶符号遮掉。

她作为进入了神宫,即将成为诺尔德学宫一员的一个俘虏,自然要找一些有诺尔德萨满教味道的符号。火焰纹只是普通地象征虔诚,天鹅羽毛代表智慧,雄鸡则代表着先知的身份。雄鸡当然不太可能,如果是她这样的身份的话,估计还是在天鹅羽毛和火焰纹中选择一个吧。

妇人在薇薇安脸上先用粉饼轻轻地拍上两下,然后又用一根羽毛笔沾了点淡蓝色的浆果汁,在她脸上仔细地画起来“不过小姑娘你可以先用羽毛或者火焰,等到进了学宫,或者做到比较重要的萨满,就可以换成雄鸡了。”

两人就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妇人为她戴好白骨头冠之后,便完成了装扮,而年迈的老萨满,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两人的身旁。

“大祭典很快就开始了,差不多准备吧。”

“是,大萨满。”

此时此刻的薇薇安,几乎全身绷紧,先不说脸上的粉底和浆果颜料好像随时要掉,头上的白骨冠好像也过大了一些,仿佛随时要掉下来一般。

她挺着胸,昂着脑袋跟在大萨满背后,萨满身边已经来了另外三个助祭,多数都比薇薇安大了好多的样子,最小的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他们看薇薇安的表情,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也不难理解,助祭这样的活计基本上在诺尔德都不怎么受欢迎,但是做这活儿的人,多数还都端着那点自尊心。这样一个小姑娘成为助祭,他们多少还是有点受打击的。

“都准备好了吧?”

“是。”

“好,那就开始吧。”

两名壮硕汉子推开神宫的大门,一阵寒冷的劲风从正面袭来。薇薇安莫名其妙地不觉得有多么冷,她自从来到诺尔德之后,似乎身体也越来越好了,莫说生病,这在运俘途中几乎是噩梦的海风,此时此刻对她来说似乎也不算什么。

看到大门打开,下面的人都欢呼起来,广场上已经聚起了数千人,密密麻麻地挤在那里。而广场正中,则摆着几只巨大的生物。

一头幼鲸,一匹白色的大驼鹿以及一只摆在其中多少有点突兀的公鸡,十几名薇薇安只能到他们胸口的壮汉站在那里,面前的巨大木制案子上,摆着几把尖刀。而壮汉们,则统一穿着白麻布的裤子,上身则是敞怀穿着熊皮袄子。看到萨满带着助祭走出来,几人右拳整齐地锤了锤自己的左胸,发出敲鼓般砰砰的声音“萨满,乌欧拉!”

老萨满点头致意,走到广场正中的石制祭坛上,双手展开,一抖袖子“佛洛萨,在出生时予我们健康,在死亡时予我们安宁,他在胜利时予我们无尽的荣光!他在失败时予我们再起的大志!而今日,我们要向佛洛萨献上祭品,献上满溢着活力与生机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