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上湿骨头后，众人前行的速度有了显著提升，还不出三日就行程过半。罗给自己做了个木头垫子，完美贴合牛头的底部形状大大减少了旅途的颠簸，他还找来一根绳子，两头绑在牛角上，当做控制方向的缰绳。如果确定好了方向，他甚至能在移动的过程中躺下美美地睡上一觉。

这会儿刚过午后，天清气爽，花了不少时间去纠正湿骨头想要跳进胡茵草原吃草的冲动，罗总算得了清闲，抓紧时间躺下小憩片刻。

“狐狸你看，它在干嘛？”唐芸探出脑袋，盯着湿骨头那大大的牛头说道。

“嗯？”在唐芸的身边，白狐狸也做出了同样的姿势，“它在嚼什么？石头？”

“它不会消化不良吧？喂！别吃了。”唐芸拍打了一下牛脖子，惊醒了那上面躺着的炭烤——这两只动物的毛色太接近了，闭上眼睛打盹的黑猫隐匿在牛毛之间，就像消失了一样。

“没关系吧，罗不是说它的消化系统很强吗。”

“对，没事的，那些石头是它食谱的重要部分。”悠闲地闭目养神，罗现在无比的惬意。但在下一刻，他就被突然发狂的湿骨头甩了下去，唐芸和白狐狸死死抓着牛背上的长毛，眼睁睁看着罗在空中划出一个高高的抛物线，然后挂在了一棵树的树杈上。

湿骨头好像疯了，躁动着前窜后跳，唐芸也被甩了下来，跟着是白狐狸，只有炭烤还稳稳地待在牛背上，它的爪子几乎嵌进了湿骨头的皮肤。

“我就说它消化不良嘛，一定是肚子痛了！”唐芸边说着，边站在湿骨头前面，想让它停下来。

“快闪开！”

听见罗在后方大叫，唐芸下意识地躲在一边，只见罗冲了上来，对着湿骨头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拳。

湿骨头一个踉跄，接着像是呕了几下，从它那张大嘴里竟然吐出一个人，它的狂躁总算平息了。

“是他！”白狐狸惊叫道，她转过头看着罗，一脸崇拜：“你是怎么知道湿骨头因为这个人才受苦的？”

罗甩了甩手，他其实并不知道，只是刚才被摔到树上，他的肚子被狠狠磕了一下，一时生气就过来给了这不听话的牛一拳。

“这种情况很难解释得清。”罗也懒得瞎编，就这么搪塞了一句。

走近细看那个叫K的家伙，之前他问完事就一言不发的离开，如今却用这种方式重逢了。

“他被吞下去少说也有三天了，居然还活着。”罗感到不可思议，一般人如果进了奉神牛的肚子，不出两个钟头就会化成血水，那可是连矿石都能消化的胃。

这家伙不会死不了吧？联想到上次见面时那一身伤痕却若无其事的样子，K在罗的眼中变得更加神秘了。这世界上已知的不死生物只有两种，一种是龙，它们拥有最强悍的体魄和超越人类历史的寿命；另一种是神，神的身体是不死不灭的，就像那两轮红月，完美无缺。

最可怕的是，血肉模糊的K竟然醒了过来。

“K，你怎么回事啊？”白狐狸率先问道。

“K？我是K吗？你们是谁？嘶——”K捂着自己的额，只觉头疼欲裂，“我只记得月亮很大很大，我从一座山上掉下来……”

“很大的月亮？”月纳山，他是从月纳山上摔下来的？

闻得此言，罗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K是一个不死人，虽然原因不明，但想想也知道：一个什么也不记得的、手无寸铁的人，在充满魔物的山野间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找了十几年，没有任何理由还能活着。从恐怕连龙都能摔死的月纳山上摔下来，又被奉神牛消化了不知多久，竟然还保持着完好的躯体，这就是明证。

“我是罗，这是白狐狸，她叫唐芸。这只黑猫是炭烤，把你吐出来的大家伙是湿骨头。”

“我们快带他去洗个澡吧！”白狐狸捏着鼻子说，从湿骨头的胃里出来，K此时一身酸臭。

周身传来持续不断的疼痛，脑子里又被灌了一头雾水，K就这样被拖进了附近的小河里。

三人聚在河边，这里位置不错，可以作为过夜的营地。看着乖乖在河里清洗自己的K，罗问道：“要带上他吗？”

“带上他吧。”唐芸说，“他的情况看上去太糟糕了。”

“至少带他到里昂吧。”白狐狸也赞同，“湿骨头背上还有很大的空位。”

“我同意。”罗回头看向河边，K正从河岸边爬起来，动作稍显笨拙。他补充道：“可我们都要谨慎一点，随时注意他的动向。”

如果之前蓬头垢面满是血污的K看上去像个四五十岁的乞丐，那清洗干净的他立刻年轻了二十岁还不止，而这根本不是他该有的外貌。

爬上岸后，穿上了罗留在那的衣服，仿佛明白自己受人恩惠似的，K一声不响地走到了众人身边。

白狐狸看着这个变样了的男人问道：“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上次我就看出他有遗忘的毛病了，但我没想到这么严重。”罗说着拿出了一个本子，“你会写字吗？如果会的话就把想记住的事情写下来。如果哪天忘了我们会提醒你看的。”

“噢，原来他以前手臂上的字是做这事儿用的！”白狐狸惊叫道，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但她立刻又遭到了唐芸的白眼，映入眼帘的是小姑娘那副“你才知道”的不耐表情。

K受到了提醒，立刻去看自己手臂，可经受山石和湿骨头胃酸的洗礼，尽管皮肤已经快要复原了，那些字却早已无影无踪。

在某种角度看来，那个站在月纳山山顶时，想要从过去的记忆中解脱的愿望算是实现了，他再也不会去寻找那个找了十多年的琳达。

“你疼吗？”白狐狸指着K肩膀上那骇人的伤疤问道。

“不疼。”K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可这微笑马上就变成狰狞的龇牙咧嘴，因为白狐狸的手按在了伤口上。

“哈哈，别撒谎哦。”

看着白狐狸松开手那悠闲的动作，罗感到背上的某处旧伤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