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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五金不可缺一【中】(1 / 2)

作品:《边月满西山

“三个小姑娘……马车……”

刘睿影自言自语。

方才小机灵说起马车,倒是让他想到了些事情。

在他心中,唯一能和马车与姑娘联系起来的,就是赵茗茗和糖炒栗子。

从最开始在定西王域,丁州府城中初见,她俩就是乘着马车的。

后来到了博古楼中,也是如此。

不过赵茗茗和糖炒栗子是两个人。

以她们这对主仆的性格,刘睿影怎么也想不到会去主动结交外人,还一路同行。

若真是赵茗茗,那这第三位小姑娘又是谁?

想了半天,刘睿影也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在金爷的催促下上马继续赶路。

华浓的表情有些落寞。

先前小机灵站在远处,没人认出是谁之时,华浓却是觉得他出剑的时机到了。

没想到,来的竟是熟人,是朋友。

剑只能面对野兽与敌人。

对朋友出剑的人,根本就不配用剑。

华浓的右手一直握在剑柄上,直到弄清了小机灵的身份后,才轻轻松开。

但这一幕看在青雪青眼里,却是紧张。

她以为华浓害怕了。

人在害怕是总会去寻找些凭借和依仗。

夜深人静,惊梦醒来,大抵都会慌张的点灯。

其实若真有危险,点灯又有什么用处?

那威胁并不会因为光亮而消散,真正要杀你的人,也不会被一根点燃的蜡烛吓跑。

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看到了光亮,让心里更加安稳。

若仍旧是一片漆黑,那岂不是要做个糊涂鬼?

“你不用怕,没事的!”

青雪青对着华浓说道。

她倒是个极为善良的女孩子,这番安慰也是出于好心。

哪里想得到,这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传到华浓耳朵里,竟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你是在说,我害怕?”

华浓指了指自己的笔尖说道。

青雪青单纯的点了点头。

华浓看到后冷笑一下,不做理会。

在他眼里,这样的金丝雀儿根本不值得让他浪费时间。

“什么人嘛……”

青雪青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青妹,怎么了?”

文琦文开口问道。

“我好心提醒他不要害怕,没想到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刚才他明明紧张的死握着剑柄,指甲都发白了!”

青雪青说道。

“不要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谁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刘省旗怎么会如此看重他。”

文琦文说道。

华浓听到后骤然勒紧了缰绳,胯下的马儿朝天嘶鸣一声便止步不前。

如此急速的停止,让跟在后面的文琦文和青雪青措手不及。

尤其是青雪青,本就不擅长如此长途的在马上奔驰,差点一个趔趄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文琦文厉声呵斥道。

“说别人的时候,先管好自己的嘴。”

华浓说道。

“青妹关心你,本也不求你的谢意,但你却两个好脸色都没有,还有资格说指责我?”

文琦文少说道。

“我并不需要关心,况且我也从来没有害怕。”

华浓说道。

“别说青妹说得对,我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再说,这害怕是人之常情,我也害怕过,又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文琦文反驳道。

“我说,我没有害怕。你能不能听懂?”

华浓说道。

文琦文怒极反笑,却是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半晌,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和青雪青并驾齐驱的朝前走去。

“从今日出发开始,你俩就在我后面议论纷纷……我只会不屑于和你们争辩罢了,谁料却是变本加厉。”

华浓说道。

“你好得也是个武修,怎么跟个怨妇一般,婆婆妈妈?”

文琦文扭头说道。

“我不但是个武修,我还是个剑客。一个剑客被人嘲讽了他的剑,你说通常都会发生什么?”

华浓不紧不慢的说道。

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气府。

文青文轻轻一笑,他自是听出了华浓言语中的挑衅之意。

剑客的剑,刀客的刀,拳师的双手,舞者的双腿,都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

一位剑客的剑若是被扔嘲讽了,那简直将他千刀万剐还要难受的多。

文琦文也是武修,还是为刀客。

他当然也明白这番道理。

刘睿影和金爷走在最前面,相谈正酣。

可身后骤然安静了下来,让两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驻马转身才看到后方不远处,文琦文和华浓两人已经从马上下来,相对而立。

“他们俩是怎么了?”

刘睿影问道。

“男人之间打架通常都是为了什么?”

金爷反问道。

“当然是为了利益和女人。”

刘睿影说道。

男人之间的赌斗,除了利益纠葛之外,便只剩下对女人感情的争夺。

一个男人到老的时候,若是没有因为分配不公和旁人起过争执,亦或是没有因为某个女人而争锋吃醋,那他这辈子可算是白活了一大半。

利益是现实。

是能让人吃饱饭不挨饿的东西。

人人都需要活着,活着便得有衣食住行,这些统统都离不开利益。

但人非草木,浇水便开花。

精神上的追求往往更难以满足。

体面,荣辱,以及爱情。

华浓和文琦文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可言。

而刘睿影也清楚,他不是个争风吃醋的人。

甚至有些过于淡漠、冰冷。

人间的感情,他还没有完全学会。

不过比之于和刘睿影初见之时,已然是天壤之别。

“但他们俩着实还不能算是男人……不是因为利益,也不是因为女人,那又是因为什么?”

刘睿影说道。

“祸从口出!文琦文是个大少爷,打小气便是众星捧月一般,说话自然是无遮无拦。你这位师侄,我看得出他很有骨气。一个有骨气的人和一个口无遮拦的人走在一起,能和平共处这么久,已经可以算是个奇迹了!”

金爷说道。

刘睿影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金爷。

他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的光阴,竟是就对华浓有了如此深刻的了解。

老马倌曾经告诉过刘睿影,说着江湖上最可怕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美人的微笑,和好人的坏心。

最可怕的人不是暗些号称例无虚发的杀手,而是能够一眼把你剥个精光的犀利。

上一句话倒是很好理解。

千金难买美人欢。

但只要美人微微一笑,这世间就没有她办不到的事情。

微笑对于每个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或是友好,或是坦诚。

但唯有美人的微笑,却是可以让人疯魔,让人痴狂。

甚至可以为了这笑出现的多一些,长久一些,而付出所有。

好心人之所以被称作好心人,那是因为他们本就好心。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扭曲的念头。

一个好心人若是突然动了坏心眼儿,却是要比彻头彻尾的坏蛋更加可怕。

恶霸强人走在街上,人尽皆知。

惹不起还躲得起。

可是好心人大家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去躲避?

最后却是猝不及防的被其坑害,自己还毫无觉察。

这两样事物,刘睿影已经见识过不止一次。

但要说那一眼就能把人剥个精光的犀利,却是刚刚才有体会。

金爷不正是老马倌口中的犀利?

他与华浓这几日最多打过数次照面,说话也不超过五句,竟是就能断言‘他是个很有骨气的人。’

刘睿影就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比这更为贴切的形容。

好人的良善是出于爱,美人的微笑是出于友好。

有骨气的人,敢于寸步不让,是因为勇气。

爱,友好,和勇气,对一个人来说都极为重要。

无数先贤们甚至敢于断言,若这三点特质全部都集中于一人身上,那他定然会成为璀璨今古的存在。

不过刘睿影却不这么认为。

虽然他也承认这三点尤为重要,但还远远未到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程度。

相比于爱,友好,和勇气来说,执着才最能让一个人的前后发生云泥之别。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靠的并不是一时兴起的勇气,也不是互不得罪的友好,而是坚定不移的执着。

唯有这,才是能够改变自身以及周围的本质力量。

“看来这奇迹难长久,倒是一点都不假。”

刘睿影摇了摇头说道。

言毕,却是准备上前去规劝几句。

但金爷却伸手拦住了刘睿影的身子。

“刘省旗,你这会儿去压住了他俩的火气,也只是暂时的……等后面爆发出来的时候,只会更加汹涌!”

金爷说道。

“内斗总是不好……我怕有人会受伤。”

刘睿影说道。

“刘省旗对自己的师侄有信心吗?”

金爷问道。

刘睿影笑而不语。

答案显而易见。

华浓的剑若他有亲身的体会。

刘睿影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就是那位号称‘平南快剑’的时依风。

当初在丁州府城时,他作为查缉司发展的外围,协助刘睿影一同处理事物,没想到却是横死在客栈中。

堂堂‘平南快剑’却是连剑都没拔出来,成为了传遍天下的大笑话!

但那位杀死时依风的人,却到现在也不知其面目。

刘睿影不由得把这神秘刺客和华浓放在心里比较了一番。

两人都是用剑的。

还都是快剑。

究竟谁更快?

没想到比对了半天,却是也没有任何结果。

金爷倒是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还从马鞍后又摸出一个灌了酒的水囊。

仰头喝了几口,便递给了刘睿影。

这会儿刘睿影根本无心喝酒,但盛情难却,不好拒绝,只好浅浅的咂了一口。

“我的剑的确是很简陋……但你知道刀剑的本质是什么吗?”

华浓问道。

文琦文并不接话。

在他心里,对华浓没有半分看得起。

既然彻头彻尾的看不起一个人,那么无视就是对其最大的反击。

华浓眼见如此,只得微微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刘睿影。

只见刘睿影一脸轻松,却是没有任何责怪的神色,仿佛是默许一般,华浓这才放下心来。

“你的刀比我的剑好看,但刀剑终究不是用来看的。试试?”

华浓轻蔑的说道。

尤其是话尾的两个字,“试试”,更是让文琦文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尤其是青雪青还在一旁的时候。

“文哥,算了吧……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青雪青揪着文琦文的衣袖说道。

“和气不是忍气吞声。别人都骑在我头顶拉屎了,我还怎么能有和气?”

文琦文头也不回的说道。

青雪青听后心里一惊!

这是她头一回听到文琦文的口中说出如此粗俗的话语。

一时间,青雪青竟是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

往日的温柔和耐心一瞬间都降至冰点,荡然无存。

这一刻开始,青雪青对男人的理解又更深了一步。

至于领悟了些什么,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文琦文缓缓的抽出了刀。

脸上面五表情。

他对自己,对自己手中的刀都极自信。

一刀出,乾坤定。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极有分寸的。

华浓毕竟是刘省旗的师侄,若是他分毫不让,便也是让刘睿影脸上无光。

怎么说,也只能是点到为止。

华农的手也扶上了剑柄。

他的剑没有剑鞘。

若是要出剑,自是要比文琦文快上不少。

但现在文琦文已经扒出了刀,两人之间的差距便也消失了。

“你的剑,好像不用出鞘。”

文琦文说道。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没错。因为出鞘耽误时间。”

没想到华浓却很是陈恳的点头说道。

“你很在乎时间?”

文琦文问道。

“当然。难道你不在乎?”

华浓问道。

没有人会不在乎时间,所以文琦文忽略了华浓这个愚蠢的问题。

不过华浓所说的时间,和文琦文说的时间却大有不同。

华浓说的时间,是在生死的刹那间。

而文琦文说的,则是一日中有十二个时辰。

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你既然在乎时间,为何还不出剑?”

文琦文催促道。

华浓默不作声。

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

他心中正在不停地计算。

计算这一剑若是当真要出,那该一怎样的力度和速度以及角度出。

这样既不会伤了文琦文的性命,也能够让他彻底闭嘴。

“文琦文这小子要输了……不过对他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金爷喝着酒说道。

“你怎么能断定文琦文要输?”

刘睿影问到。

虽然他的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但他更想再度确认一番,金爷的目光到底有多犀利。

“从他的出刀就能看的出来。文琦文太过于自负了……”

金爷说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华浓是个极为务实的年轻人。

有一说一,从不夸张。

他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到。

年轻人身上的浮夸之风,在他身上却是丝毫不存。

山野中,步步危机,没有片刻安稳。

若是华浓的心性也和文琦文一般,他怕是早就变成野兽们的盘中餐了。

“你要怎么争?”

文琦文问道。

他说的是“争”而不是“比”。

一字之差,内里的含义却相隔千里。

若是比,则定然要分个高低。

到时候不仅会真伤了和气,还会让刘省旗颜面扫地。

而争就不同了。

争,无非就是个先字。

争先恐后。

只有先后,没有输赢。

即便是先这为赢,后者输。

但起码说起来要好听的多。

“不知道……我没有这样争过。”

华浓想了想说道。

文琦文以为他是在故作卖弄。

其实华浓方才倒是认真的思量了一遍。

他在脑中细细的回忆了一遍自每次出剑的动机和目的,却是没有一剑能够适应当前的情况。

无论是对野兽还是对人。

他的剑从来都不是为了输赢,先后。

华浓的剑,只论生死。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文琦文丧命。

于是乎便只能自己陷入了深切的纠结之中……

这般想法融进话语里,说出来,便正能是三个字,不知道。

“争先都不知该如何,也好意思大言不惭?”

文琦文说道。

武修之中无伤大雅的比斗方式有很多种。

文琦文却是让华浓来选择。

奈何华浓根本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能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只不过还在进行最后的纠结。

“算了。”

华浓看了看天,把手从剑柄上移开说道。

低头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青妹,看到了吗?有些人就是这般欺软怕硬。这里不比咱们鸿洲府城,你却是也不要那么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