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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张云雷]弟子在下

时间对于孩子来说,一寒一署,欢欢笑笑就是一年。

杨筱瑜转眼在玫瑰园住了快两年,已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除了每天上课学艺,便是跟小伙伴们打打闹闹,休息的时候,隔段时间去探望住在疗养院的外婆,除了远在南方的叔叔,外婆是他在北京唯一的血脉亲人。

他的母亲是独生子女,据说外婆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好,只生养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未成年便夭折,好不容易长成的女儿,最后也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各种刺激之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外婆的身体情况,杨筱瑜很早就了解,母亲在世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轮椅,脑子也有些不太清楚,这两年更是每况愈下,瘫痪在床,看着痛苦不堪,能够安详的离世,或许对她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由于自己未成年,外婆的丧葬是孔云龙跟干妈帮忙办理的,并没有举办一个仪式,大家陪着他跟遗体简简单单告个别,火化过后,杨筱瑜捧着外婆的骨灰,在大人的陪同下前往墓地,准备下葬。

母亲在世时,早已为外婆买好了墓地,她不畏生死,想的透彻,当时还打趣,趁着墓地便宜,连带买了自己与丈夫的,跟杨筱瑜说是要弄个家族墓地,只是一语成谶,外婆还没来,自己却早早进了冰冷的底下,好在有最爱的丈夫携手同行,或许并不孤单。

如今外婆过世,杨筱瑜按照母亲生前的遗愿,将外婆的骨灰葬在她的旁边,母女俩永远相依,除了自己,她们一家三口也算是整整齐齐,再续天伦。

墓园的工作人员按部就班进行着下葬仪式,杨筱瑜看着眼前的情景,想起两年前自己也是这样为父母举行的葬礼,不觉周身有些犯冷,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这个世上,真的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叔叔再亲,毕竟远在他乡,况且有他自己的妻儿,杨筱瑜懂得分寸,也明白叔叔对自己的疼爱,不愿麻烦他们。

眼前的三叔与干妈,的确将自己视为己出,但归根究底,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拥有各自的家庭,就算自己脸皮再厚,也不能真的融入他们的家庭之中,否则也太过分了。

没有人会像父母和外婆一样疼爱自己,哪怕有再多的叔伯干亲,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始终无法取代。

他不是不知道珍惜,而是有些感情,是骨子里渗透的,国人对亲情的依恋,上下五千年都无法改变,痛失亲人,难免有些极端,又合情合理。

看着墓碑一点点树立起来,杨筱瑜摸了摸眼泪,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恭恭敬敬为外婆鞠了三个躬,上了香,简单燃了点纸钱,奉上一捧鲜花,算是完成了葬礼。

看着孩子忧伤的神情,邓女士有些不忍心,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在短短两年看尽了生离死别,实在是过于残忍,但生死之事又不是常人可以预料,再怎么心疼也只能无奈,尽量安慰他,“筱瑜,外婆年纪大了,又病了那么久,算是高寿,别太伤心了,不然她会担心的。”

“是啊,你还有三叔呢,别怕,”孔云龙知道他难过,跟着一起安抚他,生怕他再度勾起对父母的怀念,想不开就糟了,“还有奶奶和这么多叔伯,他们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没事,”杨筱瑜知道他们是好心,况且正如他们所说,自己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的多,如果不懂珍惜,那真是不知好歹了,想了想看向他们,“干妈,三叔,你们有事就先走吧,

我想再待会儿。”

除了孔云龙跟邓女士,张云雷也跟着来了,办一些跑腿的事情,况且自己开着车,也能随时接送他们回去,见状附和一声,“我陪着他,你们要不先走吧。”

这几天邓女士的乐团有演出,正在彩排,孔云龙下午还要回小剧场,张云雷因为搭档没有固定,今天合作的捧哏临时有事请假,正好趁机歇一天,有的是时间陪他在这儿缅怀先人。

他俩都这么说了,孔云龙跟邓女士对视一眼,知道他俩年纪相仿,有话可谈,大人再多的安慰有时候还比不上同龄人的一局游戏,张云雷虽说比他大六岁,到底也是年轻人,放心的点头,只是孔云龙不忘嘱咐,“那你们别待太久,辫儿,好好陪着他,早点回家,要不师娘又该担心了。”

“放心吧,我们待会儿就走,”张云雷一口答应,用眼色示意他们安心,见他们转身离开,才松了口气,看向身边的杨筱瑜,提议道,“要不要给你父母买束鲜花?”

“嗯,”杨筱瑜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今天主要为外婆下葬,确实没想着给父母带束鲜花,幸亏墓园有鲜花可供挑选,便跟着他去挑了一束洁白的百合,献到了父母坟前。

他蹲下献花,迟迟未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墓碑上的刻字,张云雷知道他伤心,只能俯身拍拍他后背,开解道,“还有我们陪你呢,这两年你不也过的很开心吗,你总这么难过,你父母会担心的,外婆也会伤心的。”

“……我知道,”杨筱瑜不愿起身,执拗的看着父母的墓碑,半晌才喃喃低语,“辫儿叔,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

古往今来,那么多人追求长生不老,恐怕就是为了逃避这一幕,若人能够不灭,那该有多好。

这真是伤心糊涂了,张云雷听得哭笑不得,却能理解,换作自己,也不想经受亲人离世的痛苦,

他现在是半大孩子,身心逐渐成长,但离成年人还有段距离,会如此发问倒也不奇怪,“人要是一直活着,那不成妖怪了,再说了,光生不死,那地球还不爆炸了啊?”

杨筱瑜眨巴眨巴眼,忍不住一笑,有些勉强,觉得自己犯了傻,仰头看他,“也是,辫儿叔你说得对。”

“这傻孩子,”他越是这样,张云雷反而觉得难过,他如果像普通孩子一样大哭大闹,或许还正常些,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又何来正常长大这么一说呢,伸手摸摸他后脑勺,安抚道,“没事儿,我不还在呢吗,再说还有你三叔,你干妈,我姐姐姐夫,社里那么多叔伯长辈,一起宠你都来不及呢,怕什么,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辈子都别想了。”

杨筱瑜心里微微一动,没想到被他看出了自己的脆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挠了挠头,“我没这么想。”

“切,拉倒吧,那小脸上都写着呢,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吧?”张云雷是近视,又不瞎,孩子什么想法,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嗤笑一声,没辙的道,“你现在这么出息,你爸妈在天上看了只会高兴。”

“嗯,我知道,”被他安慰了这么久,杨筱瑜心里的哀伤消退了不少,情绪也平静了下来,“辫儿叔,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