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不拿了,书架上的书也没用,厚厚的一沓奖状也不用拿,方瑜在房间转了一圈,突然觉得很讽刺。

他在这个家呆了十七年,等到走的时候才发现,方程军和丁蓉没有给他留下一件值得纪念、值得带走的东西。

哦不,还是有的,方程军摔烂的声卡还在抽屉里放着。

方瑜把声卡从抽屉里拿出来,看了一两秒之后把它和手机充电器、内裤等零碎的物品一股脑儿塞进了书包,拉上书包拉链,方瑜一扭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丁蓉。“书你卖了吧,衣服我也不拿了。”方瑜手机放进兜里,背着书包走出房间,他在门口站定,扭头看着丁蓉说:“还有卫生间的牙刷牙缸,那些你都扔了吧。”

丁蓉红了眼,她嘴唇微动,轻声说:“你有地方住吗?要是找不到地方住随时可以回来,妈把钥匙给你留着。”

“不用,”方瑜看了眼鞋柜上的钥匙,抿了抿嘴,摇头,“我不会再回来了,妈,你也走吧。”

说完,他没再看丁蓉,推开门,转身离开。

推开单元楼的大门,初冬寒凉的风扑面而来,方瑜打了个哆嗦,他把书包带子往上拉了拉,加快脚步朝车边走。

迟淮正靠在车上吸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着。

“淮哥。”方瑜走过去叫他。

“好了?”迟淮回头,他把烟掐灭,朝方瑜脚下看了看。

方瑜拉开车门坐进去,“不用看了,我没有那么多东西可带,一个书包就能装完。”

“嗯,行。”迟淮把烟头弹进垃圾箱,弯腰坐进了车里。

“走吧。”方瑜抱着书包说。

“嗯。”迟淮简单地点了点头,发动引擎把车开了出去。

方瑜靠在座位上扭头盯着窗外。

路灯渐次闪过,街道两旁是犬牙交错分布着的居民楼,这会儿是晚上十点多,上班的人们基本都回了家,一层两三户,客厅的灯都开着,在暗夜里远远望过去,就像是镶嵌在宝盒上的水晶,很好看。

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方瑜也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外婆,每次放暑假回外婆家他都会玩的很开心,想起六年级成绩退步方程军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两天,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向母亲求助时丁蓉眼神的闪躲。

其实那天在车里他一直都没有睡着,他听着窗外那些人对迟淮的谩骂,听着迟淮一遍又一遍给自己唱小星星。

我只有十七岁。

方瑜想。

十七岁的他什么都没有了,这些年来禁锢着自己的亲情随着渐行渐远的警笛声而消散,他孤身一人站在原地,周围的世界很喧嚣,人来人往,但是他不知道去往何方。

背上书包走出单元楼的那一瞬间,方瑜心底空落落的,就像撕开深渊之后,阳光倾泻而入时的一秒茫然,他需要用时间来缓一缓。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迟淮很懂得什么时候和自己开玩笑,什么时候让自己一个人安静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