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一颤，猛地向后转身。

自己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一身利落的工装上沾着泥点子，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她很快认出来，这人就是那天蹲在路边骂口哨男的那个程哥。

大学里住着的工人很多，但像他这么高这么结实的就少见了。她认出他并不难，但她觉得他应该不认识她。毕竟在这所以美女多而闻名的大学里，她无非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泯然众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她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手捏紧了书包带子，慌乱地想逃跑。

自己是从围墙的缝隙里挤进来的，看在工地的工人们眼里，会不会就是来搞破坏的小孩？

她本无意于影响他们的施工，只是想从这里抄近道罢了。鬼迷心窍地拿了个安全帽，试着戴了戴，没想到就被这里的工人当场抓包。

想赶紧离开这里，但离开这里的最近方式是从她钻进来的缝隙里再钻出去。不过那个男人此时正站在缝隙前，她也不好意思从他眼皮子底下展现自己钻洞的技巧。

程野看着女孩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发笑：“你倒是有眼光，这么多帽子，选了个最厉害的戴。”

江思讷讷，有些尴尬地问：“这些有什么区别吗？”

程野大步朝她走来，指着地上一顶黄安全帽给她看：“黄的是普通工人。”

又指了指蓝的，告诉她：“蓝色的是技工。”

江思想了想自己往自己头上戴的是什么颜色，问道：“红的呢？”

“项目经理。就是工地的老大。”

“您怎么没戴？”

“我的？”程野笑了笑，“被一只小猫戴了。”

“哦。”

江思抿着唇，动手解开自己脖子上的系带。只是在狂乱的心跳声中，她的手也难免发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什么安全帽会被猫给戴了。搭扣摁了几次也没能解开，像偷吃糖被抓包的孩子。

程野笑着劝她：“不着急，你喜欢就戴着好了。反正进工地都是要戴的。”

“我…我马上就走了。”江思终于摁开搭扣，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一时不知是放在地上，还是直接交到他手里。

她离他的距离伸手即达，他身上那种因粗糙脏乱而产生的荷尔蒙也清晰可察。江思不知道自己的脸究竟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想起了那个关于他的梦。

“给我吧。”程野胡乱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把安全帽交给他。于是她便乖乖把安全帽放在他摊开的大掌上，反手提了提自己的书包。

“真的不好意思，我下次不会再这么进来了。”

她眼睛在工地前后左右观察着，想找到一个比缝隙更得体的出口：“…那个，请问，哪里可以走出去？”

程野戏谑她：“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江思很愧疚地指了指那个缝隙：“那边。”

“钻进来的？”

“嗯。”江思的脸爆红，羞愧着自己作为一个女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居然也会跟猫猫狗狗一样钻缝。

程野彻底被这个女孩逗乐，心里想着小女生到底有礼貌一些，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已经道两次歉了，却还这么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这工地本来就设在她学校里，要说起来，她也算是他的甲方，何必跟他这么客气。

“没事，进来了就进来了，没关系的。”他把手上的帽子往一旁一扔，下巴轻轻一抬，“来，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这里是有出入口的吗？”

“你那么苗条，才能从那个地方钻进来。你看我钻得进来吗？”

他不是从缝里钻进来的，那就肯定得从大一点儿的出入口走。

江思了然，低头走路。

他带着她在混乱的道路废墟中穿行，遇上挖得深的地方，便停下来回头，看着她确保安全通过。

这样的工地他呆得多了，再复杂的环境都能如履平地。而这姑娘一看就没什么在崎岖中行走的经验，万一一个没留神摔进坑里，可就疼了。

终于横穿整个工地，来到一个小门口。程野把没有上锁的铁门推开，给她让出路：“这里过去，就是你寝室楼。”

“谢谢。”

江思一脚迈出工地门，踩在踏实的路上，有种从末世回到了现代的错觉。

她呼出一口气，才忽然想起来有什么不对。

这个学校里有六栋女生公寓楼，散乱分布在学校各处，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想起来，也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那天回寝室路上喝着西米露、被吹口哨的女生就是她。

他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