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城南李家庶出的二公子。”

掌柜的无奈哀叹。

明眼人都知道，李家大公子活不长，李家未来当家的就是二公子，因此即便寄月和李家夫人和大公子相熟，他也不敢贸然得罪二公子，且方才二公子还拿此事敲打了他。

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泥菩萨过河，本就自身难保，哪敢多管闲事。“唉，可怜了寄月姑娘，要真落到那位浪荡子手里，指不定如何。”

寄月出了成衣铺子，她囊中羞涩，没敢雇车，硬生生从城东走回了城南。

一路上她既后悔又解气，方才她拒绝那位刁蛮的公子时，也是忧疑，但转念一想，哪怕她委曲求全躲过了这次，下次呢，下下次呢？

这次是帮量衣服，下次岂不是要帮忙宽衣解带，甚至自荐枕席？

她辛辛苦苦从陈府逃出来，不是为了继续过任人拿捏的日子。

从城东到城南，寄月走了整整两个时辰，眼看着还差半个时辰就能到家，天公似乎是故意捉弄她，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顷刻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顷刻便至。

她没有带伞，附近又无可以避雨的地方，只好受着。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雨水从头顶往脸上流下，她必须一刻不停地用手拭去雨水，才能让自己看清前方的路。

终于到了住处，好巧不巧，雨收住了，乌云散去，天地间又是一片艳阳高照，若非地面的积水还在，她甚至怀疑这雨要么是自己失落时产生的幻觉，要么就是老天爷觉得她不够惨，还想添一把霜。

“寄月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一回头，说话的是李祁愈那位轿夫，他正驾着马从路口过来，听到他的惊呼，马车内传出青年温和的声音，“在这停会。”

马车停下，寄月现在无比狼狈，正不知该如何面对熟人时，轿帘已拉开了，李祁愈看到她这落汤鸡的模样，亦是大吃一惊。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友人温和的关切让她鼻子一酸，一时间凉的热的水珠一齐流淌在脸上，她难堪地抬手抹了脸上一把，好掩盖她的窘迫。

“没事，遇上了急雨，没带伞。”

“那姑娘快回去换衣服吧，现下虽是暑天，但着凉也易生病。”李祁愈并不深究。

寄月低头一看，才发觉身上衣裙被水浸得湿透，正紧紧贴着肉皮，把她的身段清清楚楚地勾勒出来，好在李祁愈出于礼节，后来再没往她身上瞥一眼。

感念于他的君子，她朝他匆忙颔首道别，往院子里去了。

烧好水清洗了一遍，再换好衣裳后，想起来打开姬十交给她的布包，是她落在杏花巷那屋子里的银子。

还有张字条，“一笔勾销，各自安好。”

纸条上字迹铁划银钩，矫若惊龙，同写字之人一样冷傲恣意，她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祁凌就是祁凌，她从未了解过他，过去所见也只是他伪装起来的表象。

胡思乱想间，院外突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常随侍身侧李祁愈的一位丫鬟。

“寄月姑娘，您可还好？”丫鬟说着把手里的一个食盒递给她，“这是我家公子嘱咐我为您带的吃食和姜汤，公子说了，姑娘方才受了寒，切莫掉以轻心。”

“替我多谢你家公子。”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寄月再三感谢了李祁愈及那位丫鬟。

拿着食盒回到屋里，有姜汤，和一些饭菜，足够她一人吃饱，她独坐屋内，沉默地一口一口喝下姜汤。

汤里头应该是加了糖，喝起来甜丝丝的，原本心灰意冷，一杯热乎乎的姜汤入腹，心中宽慰了不少。

总归不是走到绝路，何必沮丧？

＊

李府花园中。

给寄月送过姜汤的丫鬟正匆匆回去复命，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春华姑娘。”

听到来人的声音，那名叫春华的丫鬟变了脸色，她低着头转过身，毕恭毕敬道，“婢子见过二公子。”

“这是打哪回来啊？”李二公子凑近她跟前，鼻尖轻嗅，“姑娘身上好香啊。”

春华吓得一个激灵，这位二公子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平时总仗着自己极有可能是未来老爷，在府里耀武扬威，尤其喜欢夺大公子所好，她不安地应道：“公子说笑了。”

“春华还没告诉我呢，大哥让你去哪、给谁送东西了？”李二公子警告式地用折扇挑起她下巴。

“是在成衣铺子里做工的寄月姑娘，夫人之前定衣裳，和寄月姑娘投缘。”春华没敢说大少爷似乎也对寄月很有好感，不然这位二公子定会起了抢夺的心思。

“成衣铺子？”李二公子眼里一亮。

“是……是的。”春华瑟缩着回话，他这眼神实在可怕，她忙不迭要告退，“奴婢还有活没忙完，就不打扰二公子了。”

李二公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脸上浮起淫l邪的笑意，“有意思，真有意思。”

春华慌慌张张地跑回院里，李祁愈正半卧在躺椅上看书，见她回来，直起身问道：“送过去了么？寄月姑娘看起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