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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方小镇的铁匠(2 / 2)

作品:《此剑天上来

“你慢慢弄,我帮你把鱼弄出来。”

男人这才想起来了自己的鱼,连声说着:“不敢劳烦大人。”

俞但只是平静地说着:“鱼臭了,还能卖吗?”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走回了打铁的炉子那边,准备将那柄剑好好的敲打一番——总不能真的打得比原来还难看吧。

男人惆怅的看着手里的剑,又看向了芦草水边,那个天狱的大人当真便上了小船,在那里一条条的从网上摘着鱼。

这大概确实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

炉火烧得很是旺盛。

二人便站在炉边看着那柄安静地躺在那些炭火之中的铁剑。

天色已经接近了傍晚,天边晚霞漾漾地映在水中,雨后的人间,大概很是清冷幽静,尤其是在这样的青山河畔的小镇周围。

镇子里有炊烟袅袅而来,带来了人间饭菜的味道。

男人虽然并不想去嗅闻着那种味道,只是大约人间的风不解世人之意,依旧很是执着地将那样的味道吹了过来。

男人瞥了一眼身旁的天狱大人,后者神色平静,天狱之人当然都是修行者,自然不会饿。

只是男人还是诚恳的问了一句:“这柄剑材质似乎不同寻常,也许一时半会软化不了,大人饿不饿,要不要我做条鱼给大人吃?”

俞但转头默默的看了男人许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好。”

男人有些欣喜的离开了炉边,跑去先前放鱼的水桶里,挑了一条大鱼出来,蹲在水边,很是干净利落的处理着那些鱼。

俞但便站在炉边长久的看着。

天狱往往都是疑罪从有。

因为有着太多的东西,是无法证明的。

一如现在的这样一个故事一样。

陛下要天狱来南方看看,看看是否还能找到那样一个东海来的铁匠。

只是无论是柳青河,还是俞但,对于这样一件事情,都是无比的头疼。

没人见过那样一个东海铁匠,或许有人见过,只是已经忘记了。

这样一个人,要如何去寻找?

而最为关键的是,唯一或许有着关于那样一个铁匠的记载的案卷,在南衣城中被焚毁了,俞但只能够通过城户司那边户籍去追溯一些线索。

只是城户司当然不是天下之人都会记载在册。

便是槐都周边,都有一些世人并未入户记载,自然也便无法确切地知道许多东西。

俞但只能用着很是原始的方法,一点点地去试探。

只是看又能看出些什么呢?

俞但沉默了很久,抬手从那些烧得灼热的炉子里,将那柄烧得通红,却依旧无比坚硬的剑拿了出来。

那个男人还蹲在水边剖着鱼腹,将那些鱼肠鱼蛋之类的东西掏出来。

俞但提着剑,走到了男人身后。

天狱究竟是好是坏,这或许是一个再过一千年,世人也无法说清楚的问题。

只是至少在这一刻,当俞但握着那样一柄烧得通红的剑的时候......

俞但没有想下去,提着剑走到了水边,极为迅速的一剑斩向了男人的臂膊。

暮色里的风声是舒缓的。

只是灼热之剑破风的声音,却无比凌厉。

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

但是一切是如此的迅速。

那一只手连着尚未掏干净的鱼肠,一同在倏忽之间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这样一出小镇东面的水泽之地长久地沉寂着。

男人低头看着水中的那一只断臂,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这样一只看起来很是眼熟的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直到肩头那种灼热的无比深刻的疼痛传来。

男人蓦然的痛苦地喊叫了出来,用着剩下的那只手,捂着自己的右臂断口,惶恐地向后跌坐下来,看见了那个一脸沉默地握着那柄灼热的剑的天狱大人的时候,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蹬着泥地向后退去。

“大.....大.....”

男人或许想要问一问这个天狱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在那种骤然而剧烈的疼痛里,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俞但握剑的手很是平稳。

剑上那些鲜血在刹那之间便被高温点燃了,沿着剑身不断地蔓延着,一如暮色晚霞一般。

铸剑的人都清楚,世人的血液,其实是一种很好的助燃剂,足够的高温,才能够将铁矿融化,所以当年久远的人间的蒙昧的故事里,才会有着活人祭剑的故事。

所以那些剑上的火,并不是什么很是神异的故事。

男人的惨叫声依旧在水边继续着,便是小镇之中,都有人听见了,跑了出来,站在远处向着这边远远的张望着。

剑上的火焰渐渐低落了下来,一如暮色也不会是长久的一般。

俞但沉默了很久,弯下腰来,将手里的剑送入了水中,水汽瞬间弥漫了这样一处水畔之地。

“抱歉。”

这个天狱北方调度使没有回头,静静地看着那柄浸没在了水中的剑,轻声说着。

那个男人只是面色苍白,痛苦地跌坐在水边的地上,满是不解与惶恐地看着这个不知为何便拔剑伤人的天狱大人。

一直到那柄剑彻底冷却了下来,俞但才默默的将他拿了出来,送入了袖中,转回头很是愧疚的看着那个因为人间动乱,没有什么农具生意,只得打些鱼来谋生的男人。

“我只能这样去试。”

男人至此才终于恢复了一些语言能力,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为什么,大人?”

俞但沉默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色,一直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因为这样一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人间而言,太重要了。”

男人只是痛苦的不解的站在那里,肩头不停地有着血液滴落。

暮色仓皇,一水芦草也变得疼痛起来,不停地在风里摇晃着。

俞但转过了去,长久地看着那个男人,而后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放在了地上,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远处小镇的人们沉默而惊惶地看着这一幕。

在南方战乱的故事里,天狱或许确实扮演着极为正面的角色。

只是。

只是这样的一个小镇里突然发生的故事,却是在提醒着世人。

天狱当然依旧是天狱。

人间的好坏,或许从来都不是对立的。

一切都是挣扎的,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