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是傍晚。

迪安揉了揉鼻梁，放下手中资料，除了多重地狱和猎巫运动那一块稍有点意思，剩下的内容与他以前了解的重合，没太大用处。

当下只能希望缅因州的卡莫迪女士能带来一些惊喜。

他又看了看窗外，列车远离了哥伦布市，驶入了高纬度的东北部。

1月中，这区域受到各种寒流、冷空气影响，大地白茫茫一片，天空阴沉得没有一丝阳光的痕迹，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要下雪了。”

迪安忽然动了动耳朵，身后车厢末尾传来一阵声音，上午见到的男检票员正和一位仪态端庄的金发女乘务员聊天，

“艾德娜，昨天你不是跑过一趟了吗，今天还继续加班，不休息一天？”

“没办法，芬妮马上读中学，我不想她进那种教她们小小年纪就喝酒吸大嘛滥交的学校，”女人无奈叹了口气，“我要送她去好点的学校。”

“那得花不少钱吧。”

“嗯，想方设法攒钱吧，给芬妮一个未来…”艾德娜说，“总不能让她长大以后像我一样在车上卖一辈子鸡肉三明治，被各种奇葩的客人刁难，否则她会恨我的。”

“你的鸡肉三明治挺棒的，”男人攥紧双手，脱口而出，“你也很了不起，独自养大了一个女儿，又善于和乘客打交道，受到所有同事的喜爱…”

艾德娜美眸中流露出一丝异色，捂嘴一笑，“肖恩，没看出来伱也会说这种漂亮话，下一次选主管，我肯定投你票。”

“咳咳…我只对个别人这么说，”肖恩深呼吸，结结巴巴地问，“要不今晚换班后一起喝一杯？”

艾德娜笑容瞬间僵硬，飞快把脸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额…抱歉，最近我身体不大舒服，医生让我别喝酒。”

“那好吧，我、我明白了…”肖恩脸色霎时间红得像火烧，垂下头尴尬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只是一时兴起的想法，请别放在心上。”

“嗯，我去车厢转转，有客人需要帮忙了。”女人起身脚步飞快地离开，

肖恩目送婀娜的背影远去，苦笑着自嘲，“失败透顶、又毫无魅力的窝囊废。”

……

迪安看着这位可怜的检票员摇摇头，继续磨练重力操纵，一边悄悄取出各色武器，藏在袖管里，用念力和生命能量浇灌、保养。

同时间断性地开启一枚枚小巧的空间节点，锻炼技艺。

很快饱满如玉盘的满月升到天空中，夜幕下飘起了大雪，雪花随着列车高速行驶产生的气压差，斜飘着敲打窗户，犹如一片随风起舞的珠帘。

月光透过车窗，映出迪安满意的笑容，

重力操纵lv0(0→1/100)

“十二小时提升1点熟练度，1天两点，50天，技能就能升到2级，效率比技艺翻了好几倍。升级后应该能调整其他目标承受的重力，玩点新花样。”

迪安刚这么思考着，预兆专长闪烁了一下，心中产生一种轻微的不适感，白金色的生命能量悄然升腾而起，在他身周勾勒出一副护盾。

下一秒。

轰隆隆——

车轮挤压铁轨刺耳摩擦！

强烈的推背感让他撞上身后的座椅，周围一切随之剧烈颠簸和晃动。

同一个车厢的金发小哥和朋克女滚出椅子，落到旁边的过道里，手中的书和图纸散落满地。

一节节死寂的车厢里爆发出乱糟糟的喧哗声，就像炸锅的沸水，惊呼尖叫。

整整十秒，晃动和刹车声才彻底消失，列车停在了一片森林间的铁轨上，一动也不动。

迪安上帝视角往前一扫。

“谁来解释解释，这是列车脱轨了吗？”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紧搂在一起，瞪大眼睛看向雾蒙蒙的窗外，

“不可能，脱轨咱们会摔得更惨。”一个肤色黝黑印度裔男人往椅子下边探头，眯起眼睛大喊，“我掉了块眼镜片，都帮我找找！”

“车厢这么大怎么找？让他们赔钱算了。”白色衬衫的漂亮女士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花了我两百刀的补票，就这待遇？！”

一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儿听着这杂乱的喧嚣，小脸惨白地扑到面容清秀的母亲怀里，“呜呜…我害怕，我要回家。”

这时，广播中传来了一个严肃的男声，

“我是司机，很抱歉，列车撞上了什么东西，大概率是跑进铁轨的野生动物…我们马上去处理，请大家留在座位上，不要乱跑，谢谢。”

“野生动物？”迪安挑了挑眉，过往的经验无数次告诉他，大多数事件往往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他起身就往前走去。

事故点距离超过上帝视角的两百米范围，他必须靠过去才能观察到。

迪安进入倒数第二个车厢，随手一招，念力捉过椅子下边的眼镜片，刚想递给带着滑稽单片镜框的印度人，后者眯着眼睛推了他一下，

“别挡道，没看见我在找东西，把脚抬起来，是不是踩我的眼镜片了。”

迪安耸耸肩，五指合拢悄悄把镜片捏成粉末，继续往前挤去，很快就见检票员肖恩和艾德娜一前一后沿着过道安抚一众乘客。

“抱歉，请大家冷静点，坐下，”肖恩大声说，“司机已经去检查故障了，不出意外半小时以内就能通车。”

“吃点东西暖暖身子，”跟在他背后的艾德娜从手推车里取出热咖啡、小饼干等零食递给两侧的每一位客人。

“吃个屁！我的书摔坏了，少了十几页，”朋克皮衣小太妹大步流星地从迪安身后越过，走到肖恩面前伸出长长的指甲戳他的鼻子，声音尖锐地大喊，“我的耳环也掉了一只，我被摔得浑身疼，你们必须赔偿损失！”

一群乘客看向两个乘务员，眼中带着一丝快意和幸灾乐祸。

“安静，小姐，事情结束后会统计各位财物损失，”肖恩压下心头的无奈，伸手推开面前的杂志，“请先坐回位置上去。”

“死变态，别碰我的手！”小太妹推了肖恩一下，才愤愤不平坐到就近的椅子上，旁边补票的白衬衫美女立刻凑过到她耳边小声说，“看到没，这两个家伙既不专业，又没素质。但别生气，生气只会气坏自己，我教你个好办法，等旅程结束了写信投诉他们，他们就算能保住工作，也会被扣掉奖金。”

“还能这么办？”小太妹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和白衬衫女人交流起来。

“先生，也请你坐下。”肖恩完全没听到这些充满恶意的讨论，走到迪安面前，笑着递给他一份巧克力棒，

“抱歉，我肚子不太舒服，得去一趟卫生间。”迪安绕过两位乘务员，往前越过一个重得像皮球似、三百多磅的胖子，一个英俊成熟的商务男士。

上帝视角终于捕捉到有用的场景。

火车头附近的雪地里。

两位穿着黑色棉绒大衣、戴帽子的司机正蹲在冷硬而庞大的车体侧面，用手电筒往铁轨上照去。

灯光照出一片斑驳的碎肉和血迹，血迹上方横着一副向后分叉的巨大鹿角。

一张毛茸茸的长脸被卡在了火车车轮和铁轨之间，大眼睛瞪着浑圆，眼睛下方孔状的眶下腺因为死前受到强烈惊吓而张开。

就像长着四只眼睛。

“圣诞节早过了，麋鹿为啥想不开往我的火车上撞，还正好撞坏燃油管，这下麻烦了。”满面风霜的老司机看向身边年轻的副手，“搭把手，先把它拖出来。”

两人拽住鹿角往外拖，迪安见状发动念力帮了把手，让两人顺利拉出尸体。

迪安远距离审视这头死掉麋鹿的体表，只有血肉模糊的撞击伤和碾压伤，没有别的可疑伤口。

因为刚死在车轮下，鲜血冒着热气，弥漫着一种骚、臭、血腥混合的奇怪味道。

不太像寻常野生动物的体味儿。

更加危险，隐隐带给他一种熟悉感。

“这是什么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