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凝视着雕像时而猩红如血海、时而漆黑如深渊的双眸，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采佩什阁下，我对你的遭遇深表遗憾。”

“换成我是你，最爱的人因上帝而死，我的报复必然更猛烈。”

教堂中肆虐的狂风一顿，烛光照出耶稣脸上的微笑，“很高兴你能理解我，那么能否请你转身离开加纳诺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妮卡和彼得尽管带走，我保证不会再为难他们。”

“我没说完。”迪安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你报复情有可原，但你不该把力量发泄在普通人身上，这是没有意义的杀戮。”

“镇民信仰上帝，对你的痛苦却毫不知情，也从没伤害你，不该遭受失去家乡、死亡、灵魂湮灭的惩罚。伱的报复应该有更准确的目标——”迪安直视耶稣的眼睛，“摧毁这个虚伪信仰的根源，直接杀入梵蒂冈，抓住教皇，把这一切登上电视台，当着所有信徒的面揭露它们虚伪的面目。或者对教皇，或者耶稣基督效力的超能力者出手，我不会再干扰、阻止。”

“消灭教皇？”耶稣那石膏的唇缩拢皱起，高高的前额闪闪发光，“如果我做得到早就这么做了。梵蒂冈中有不逊色于你我的存在，并且不止一位，我一靠过去，就无法再回来继续完成计划。”

“我得先从基础开始，剪除上帝的党羽，让它感受我曾经的痛苦，最后再轮到梵蒂冈。”

“并且我必须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耶稣眉宇间多了一丝深深的阴沉，流露出一种疯狂的黑暗气息，“这些镇民也不是无辜的。”

“他们信仰上帝，总有一天，会变成曾经的猎巫运动中的异端裁判官，继续造下更多孽，重现当初伤害我家人的那一幕。”

“这种情况绝不能再出现！”

耶稣的眼睛从眼窝里瞪了出来，就像一窝黑水，

“信奉上帝的人都有罪，都该死！”

坚定的声音在教堂中回旋。

墙上的倒十字架剧烈旋转起来，暴风雨前的压抑在沉默中蔓延。

“所以你要坚持原计划，一座座摧毁小镇？”

“只有如此才能填补我心中缺失的一块，让我继续活下去…”

“哪怕你的行为比当初猎巫运动更邪恶。”

耶稣叹了口气，眼中的友好和尊重不再，只剩失望，“非要和我黑白对立？”

“最后一个问题，真正让你家破人亡的黑死病是别西卜制造的吗？”

“用实力来寻找答案吧。”

耶稣这句话落地。

教堂前庭，隔着五米的迪安眼中掠过了锐利的光芒。

闪电反射！

削弱领域！

冥界的呼唤！

空气停止流动，烛台上沸腾的烛光照片般定格不动。

迪安浑身钻出了蛇妖鳞片，后背鼓起一双巨大如旗帜的翅膀，白金色甲胄裹住周身。

教堂后的诸圣壁画破开了一个椭圆形大洞，无数条骷髅锁链呼啸而出缠满耶稣的四肢躯干，就像深海章鱼的触须缠住猎物。

绷紧使劲，瞬间把雕像扯碎，飞溅的石块，机关枪般洞穿墙壁和天花板。

窟窿里透入的血红光束洒到讲坛前，照出雕像破碎后，一道瘦削的人影——采佩什的真身。

光滑的身体没有一根毛发、苍白如死人，病态地佝偻着，纵贯着一道道酷似割伤后痊愈的丑陋疤痕。

两条胳膊垂在身体两侧，指甲长达二十厘米，像是拖着一对镰刀，胸前扭曲着两根细长的菌丝，闪烁着梦幻般的刺目的红光。

而那张枯槁而冰冷的脸向外凸出几根长长的、锋利的犬牙，红色苍白的眼睛像是地狱之门…

它异常灵敏，灵敏到闪电反射也没能减缓它的动作。

被骷髅锁链捆住的第一时间，采佩什一抬手，胸前的两根菌丝向前迸射，增殖分裂成一丛丛螺旋纠缠的钻头，释放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

整座教堂的地面、侧壁、天花板，纷纷被吸得裂开，抖落的石头围绕着菌丝旋转聚拢，组成一条灰红交织的长龙，向迪安扑咬而去。

受到吸力影响，迪安一震，体内鲜血加热的开水般沸腾起来，失控地化作无数根锋利钢针，刺破坚韧的皮肤，穿过白金色的生命护盾、幽灵甲。

在胸前凝聚成一团散发浓烈生命力的血浪，涌向菌丝与它对接。

迪安面不改色地抬手翻掌！

空间吞噬！

他身前的位置裂开了一道狭长如刀的漆黑缝隙，锋利的边缘将伸过来的菌丝长龙从中切断，把前端一半吞噬殆尽。

鲜血眨眼间重新投入迪安的身体，补充他枯竭的生命能量。

而菌丝被吞噬，采佩什好似遭受重创，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道高亢到近乎痛哭的惨叫！

无形的声波向周围涤荡，灰尘碎石弥漫而起，整座教堂里的桌子、椅子、大门洞上一长列安放着犹大和以色列诸王的雕像的龛，硬生生被吼成粉末。

以采佩什为中心，地板一块块翻卷而起，屋顶裂开大洞，教堂的双重尖顶轰隆倒塌，将外界的雪地砸出大坑。

坑洞里露出粘稠红光，仿佛通往地狱。

但在整座建筑物变成废墟之前，尖叫声骤然停止。

迪安再度伸出手，一道十字形的空间裂隙占据了采佩什原本的位置，霸道地将它苍老的身躯切割成数段残肢。

随后迪安双脚一震，电射而出的身体猛然撞上那片残肢，带着它一起冲进了虚空——绝不能在现实世界中战斗！

……

颠倒世界。

阴沉的天空被放射性尘埃染成一片暗红，结满美丽晶体的焦土上空打开了一個通道。

白金与猩红的两道身影从中一跃而出，猛然分开！

采佩什向后挪移出半公里，断裂的肢体全数归拢，腥红的瞳孔惊诧地环顾这核爆后的废土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为你挑选的安息之所。”

凭空而立的迪安电光火石地抽出长弓和全部储量的三支星辰箭，

双手舞出一片残影，搭弓上弦。

咻咻——

箭矢翁鸣，星光涌动。

三团黑洞吞噬了采佩什的脑袋、脖子和胸膛，但紧接着粘稠的血色漫过黑洞，在不远处重新构造出完整的采佩什，只是他身周的无边血光突然黯淡了少许。

啵啵啵！

迪安又连续释放空间吞噬。

漂浮着辐射尘的天空中裂开一张张窒息的漆黑大嘴，追逐着闪烁的身影不断掠动。

但始终咬不到对方一根毫毛。

迪安也发现了空间吞噬的一个弱点，无法锁定移动太快的目标。

采佩什在每次空间节点裂开，就能提前经转移到别的地方，躲过攻击，同时不经意间，身体往外挥辐射出一圈圈血光。

如果放大千百倍，就能看到血光中聚集着亿万只嘤嘤嗡嗡的苍蝇。

飘向迪安。

迪安十次空间吞噬之后，动作一顿，胸膛中涌起一股剧烈疼痛，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忍不住捂住胸口咳嗽了一下，一口恶臭的鲜血喷出了口腔。

他浑身骨骼肌剧烈收缩着打了个一个寒战，伴随着疯狂咳嗽，断线的风筝般坠入地面呈放射性倾斜的大坑。

可怕的高温从尾椎骨直升上大脑，冲得他眼前发黑，意识模糊，隐隐看到天空中勾勒出密密麻麻的苍蝇绕着骷髅起舞的恐怖图案。

别西卜在冷笑。

他的生命之光瞬间黯淡了一大截，面板中力量、体魄…全属性被削弱了一半。

破碎的衣衫下，光滑的肌肤上肉眼可见地长出大片渗人的黑斑。

阔别了一年多的凶猛疾病和虚弱入侵了他强悍的身躯。

……

“苍蝇之主注视着你，好好享受病痛吧。”

红影一闪，采佩什趁着他疾病发作掠过了身边，锋利的爪子斩首刀般在脖子上一抹。

迪安怒瞪双眸的头颅抛飞。

殷红的血液从断裂的脖子上喷溅而出，拧成一股股飞入采佩什张开的大嘴里，为闪闪发光的獠牙染上耀眼的血色，为两颊镀上陶醉的酡红。

“美味、又充沛生命力啊！”

采佩什一声叹息，但高兴得太早了。

滋滋…

银色电龙划破长空。

一道电流缭绕的光柱将吸血鬼首领远远击飞开去，落地又闪电般翻滚数周，浑身冒出烂肉香气，慌忙在地面掠夺，躲避。

轰隆隆！

七彩斑斓的影身周悬浮出数道银白光柱，犹如一架架激光炮般追击着吸血鬼，硝烟飘飞，把地面轰出一个个大坑。

而吸血鬼也猛地一抬手，放出大片赤红的火龙，隔着百米与电流在半空中互相湮灭，迅速占据上风。

影和吸血鬼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