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家赚的钱，是从来都不必上税的。这也是历届府尹遁走的原因。杜阳城也算是个中等大小的城池，却始终交不上赋税，官府每次来催，都要惩治一批的。于是，每一任府尹，都在查税之前离开，按着楚例，尚未交税，更换府尹便会按着来年计算，今年便可免除。杜阳城就是靠着这个方法，始终没有再拖税的名单上的。”

“原本这个平衡维持的不错，可是没想到，蔡康到了，他和之前的府尹完全不同，更不会受这些世家们的挟制，双方斗争了许久，郝家无可奈何，眼看着税收之日到了，可蔡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只能老老实实交出银钱，如此，蔡康和郝家的仇便坐下了。”

“蔡康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能从他们的嘴里拿出多少东西，便将相对宽松的北城收在了自己的手中，并告知郝万山，他们之间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他要北城的所有权，并且，所有的赋税都出自北城，无需郝万山拿一分银钱。郝万山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毕竟整个杜阳城的赋税，不是一个小数目，郝家拿的钱最多，相应的，要交的税钱就最多。郝家原本以为，蔡康会因此而活不下去，到时候，在税务上除了差错，被上面拉下去。”

龙杉笑了笑，满脸欣赏地说：“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蔡康，竟然真的做到了，不仅攒够了税钱，还将北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们交了双倍的赋税，却没有任何怨言，还人人都拥护于他，这个蔡康，着实是一个治国的好手啊。”

百姓拥护的，必然是对他们好的人。郝万山穷凶极恶，蔡康一心为民，只要不是心盲眼盲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都能感受得到，又怎么会不支持蔡康呢。

蔡康就是拿捏住了百姓们这样的心理，才敢和郝万山叫板，事实证明，水能载舟这个道理是真的。

“只是，不管什么政策，都是要循序渐进的，刚开始的几年，想必蔡大人并不好过吧。”

小七轻声说道。

龙杉点头：“是啊，最开始的几年，的确是入不敷出的，好在北城有一个钱庄，不是在郝家的名下，蔡康和钱庄签下协议，将自己的祖宅都抵给他们了，这才勉强填补上空缺。蔡康如今还是穷人的模样，就是因为，他将自己这些年的俸禄，几乎全部填补了进去，才会混的如今这个地步的吧。”

“不过眼看着北城越来越好，百姓们也渐渐地心安了起来。”

这些，都是关起来的官员们说的。

他们眼看着被审问的人，被打得血肉模糊，自己还没有上审问架子，就已经什么都招了。

他们也就知道这么多，和郝家的周旋，是他们每日要做的功课，明明是蔡康手下的人，却处处听服于郝万山，他们就是这样，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人。

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蔡康在杜阳城的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看到了北城的变化，许多人的心中，也都是支持蔡康的，对郝家一家独大的样子，越发地看不惯了。

一个人说，其他的人都跟着说，龙杉也不必问什么，他们就全部交代了。

至于矿山的事……

“这些人只是用了手中的方便，给了矿山的方便，他们的职务不大，所以贪墨得也不算太多。有些，则是不想得罪郝家，不想得罪那矿山上背后的金主，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一个人反对不能成事，便选择自保了。”

“矿山上的事务，直接受郝家的分配，郝家的人负责整个矿山的运营，每个月的月底，会由郝家的管事的，直接将银钱清算干净，分发给他们一些，其他的，全部送到当铺洗干净，收入库房。库房存入钱庄，钱庄用来放贷，以钱养钱。郝家的钱庄在这附近的名声是极好的，大家都看在郝家是丞相的亲戚，觉得他家的钱庄最为妥当，便将钱全部存了进去。然而，这也是郝家拿捏住这些富户的方法，若是郝家出事，他们的钱也就没有了，就为着这点，那些对郝家行径看不惯的人，也就都沉默了下来，毕竟，除了郝家钱庄，再也没有哪个钱庄比他家的利息更高的了。”

龙泗冷哼：“用他们的钱赚他们的钱，还让人觉得，像是得了便宜似的，实则是把他们完全卖给了郝家。就算有一日东窗事发，钱也要不回来了，他们也要承担连带的责任，所以，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郝家开的是私矿，也没有人去揭发他们。这样的好计谋，也就只有郝家这样的奸佞小人才能想到的吧。”

商人都是攻于算计的，可像郝家这样会算计的，还真是少见。也就只有蔡康这样同时出自商贾家族的，又心存正义的人，才能克制得了他们吧。

“如果只是这点，倒还不算什么。那些之前去报信的人，有一个受不住罚，也说了许多。那山上开采出来的，正是可以锻造兵器的铁石，这些铁石，在送往南方之前，还需要在山中煅烧一番，祛除上面一层矿物，否则，会侵蚀里面的铁石，腐蚀原料。那些被安排在外面开矿的人，倒还不算痛苦，真正受到折磨的，是留在山中烧矿的百姓。”

小七听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想要锻造一个兵器，是需要多么炙热的火炉才能成形，而且，还需要专门的煅造师打造。这私矿上的，虽然不用真的做成兵器，但是，火炉的温度该是差不多的。

烧炉的，都是普通的百姓，如何能和煅造师相比，血肉之躯，要面对那等高温，任谁都是吃不消的。

“他们……”龙杉实在觉得残忍，但又不得不说：“他们每日都要在冶炼的矿洞中受到高温的炙烤，而且日夜不眠，接连工作，有许多，都受不得里面的寒冷，直接晕死了过去。在那之前，有时候丢弃的尸身会被山下的百姓发现，为了掩人耳目，少惹事端，他们就那样，将尸身放在炉子里一起烧了再行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