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傲罗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福吉有些恼火地向下看了看彼得，又望了望克劳奇，宣布道：“暂时休庭。布莱克到来之后，再继续审理。”

审讯室中响起衣料摩擦和整理文件的声音。人们的交谈声也变大了，但仍然听起来像模糊不清的低语，嗡嗡地回荡着。安东尼看到布巴吉教授从下面的板凳上站了起来，回过身和博恩斯女士说着什么。克劳奇依旧板着脸，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彼得睁着自己水汪汪的小眼睛打量着上方板凳上的人们，时而快速地朝身后瞟去，看向金斯莱离开时经过的屋角小门。铁链牢牢地将他捆在椅子上。

麦格教授站起身：“我们出去吧。”

安东尼和卢平跟在她身后，从台阶上走下去。彼得朝离他们更远的角落缩了缩。麦格教授憎恶地看了他一眼，而卢平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安东尼稍微顿了一下，发现彼得颤抖得更厉害了，稀疏的头发被麦格教授拉开门时带进来的风吹得一阵乱晃。

霍格沃茨的教授们依旧坐在门口等待着。一看见他们走出来，斯普劳特教授立刻站起来，问：“怎么样，米勒娃？我们看见金斯莱急匆匆地出来了。”

“休庭了。”麦格教授说，“克劳奇要求小天狼星出席。金斯莱去阿兹卡班找他了。”

“什么？”斯普劳特教授问，“在法庭上突然提出来的？”

“这是符合规范的请求。”弗利维教授说，“让我想想《威森加摩权利宪章》里面是怎么说的……好吧，我记不清具体规定，但是总体而言，如果有某位非常重要的证人无法到场或者无法作证，整场审讯都会被认定无效。小天狼星·布莱克确实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斯普劳特教授说：“可是他已经疯了啊！”

“我恐怕那正是克劳奇所希望的。”麦格教授严肃地说，“缺少了重要证人的证词，小矮星说不定能被无罪释放呢——这样的话，小天狼星依旧是导致詹姆和莉莉死亡的叛徒，克劳奇当年的宣判也没有错误。”

斯内普猛地站了起来。

“邓布利多呢？”他厉声问，“邓布利多在做什么？展现他的怜悯姿态和宽容情怀？”

“冷静，西弗勒斯。”麦格教授严厉地说，“阿不思自然有他自己的判断。审判结果还没有出来，现在还没有到下结论的时候。”

安东尼说：“说不定小天狼星·布莱克根本没有疯。”他希望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能比现在更笃定一些，但是从同事们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失败了。

斯普劳特教授说：“说不定小矮星彼得会自己认罪。”

“我必须说，希望不大。”卢平平静地说，又看了看安东尼，悲哀地笑了笑，“二者都是。”

众人沉默了一阵子，直到弗利维教授担忧地问：“你还好吗，西弗勒斯？”

安东尼这才发现斯内普垂在身侧的手正紧紧攥着他的强效吐真剂，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别做傻事，西弗勒斯。”斯普劳特教授说。

弗利维教授也说：“即使你现在冲进去把吐真剂灌进小矮星彼得的喉咙里，他们依旧可以不承认他的供词，争辩他的记忆和认知被魔法篡改过。”

斯内普扭曲着脸，看向身侧审讯室的大门，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甘。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安东尼和其他人一起望过去，看见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在他又高又瘦的身体上，空荡荡地挂着一件脏兮兮的巫师袍。他长长的头发纠结地披散在肩上，几乎挡住了蜡黄枯瘦的脸，但是不会有人注意不到那双跳动着火焰的眼睛。

金斯莱跟在他的身后，用魔杖指着他。

麦格教授惊呼道：“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声音嘶哑地说：“米勒娃。”他听起来就像很久没有说话了，仿佛一个破败的风箱。

金斯莱小声地说：“如果你们要说什么，快一些。最多五分钟。”

“谢谢伱，金斯莱。”麦格教授说。

但是所有人都沉默了，无声地注视着小天狼星，一个他们都以为早就疯了的人。

麦格教授最终说：“只要我们的审讯是符合规范的，我想判决结果会是摄魂怪的吻。部长想要一个轰动的新闻。”

“摄魂怪的吻。”小天狼星重复道，“好极了。”

他的目光缓慢地从麦格教授身上移开了，转向旁边的斯普劳特教授和安东尼——他茫然地看了安东尼一阵子，似乎试图回忆起他是谁，麦格教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小天狼星点点头——然后是卢平。

他的视线在卢平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小天狼星哑声说：“天啊，你怎么老成这样子了？”

“看看谁在说这个话。”卢平说。

小天狼星凝视着卢平的脸。他非常缓慢地说：“我听说你抓住了他？”

卢平说：“是的。你们换人了，是不是？”

小天狼星缓缓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出现了非常复杂的神色，但是他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卢平和他对视了一阵子，很轻地笑了下，摇了摇头。

小天狼星也咧开嘴笑了，露出发黄的牙齿。他的目光向下移了一点，看到了弗利维教授。和见到斯普劳特教授时一样，他似乎费了些劲才勉强想起来他是谁。

“好久不见，弗利维教授。”他说，已经轻松和流利多了。

“见到你很高兴，布莱克先生。”弗利维教授尖声说。

小天狼星笑了笑，然后他看到了斯内普。

斯内普正站在靠近长椅的墙壁边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即使上一刻他们还在讨论小天狼星疯了之后应该如何推进彼得的审讯，但是见到神智清醒的小天狼星似乎只是让斯内普的心中充满了失望。

“这个食死徒在这里做什么？”小天狼星轻蔑地问。

“西弗勒斯也是霍格沃茨的教授。”麦格教授严厉地说，“他帮助了我们很多。”

小天狼星嘶哑地笑了一声：“他？帮助？”

斯内普用更加轻蔑的语气说：“比你在监狱中能提供的要多一些，当然。”

“他确实是来帮忙的，小天狼星。”卢平出声道，“他甚至为彼得准备了强效吐真剂。”

金斯莱提醒道：“时间到了。”

小天狼星不信任地看了斯内普几眼，突然说：“把它给我。”

“什么？”卢平问。

“吐真剂。”小天狼星说。

“你要做什么，小天狼星？”麦格教授说，“我说了，我们需要的是符合流程的审讯！”

“我说给我，斯内普。”小天狼星说，伸手摊在斯内普的面前。

斯内普的脸上浮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似乎恨不得把小天狼星瘦巴巴的手指一根根掰断。他的鼻翼扇动着。小天狼星眼中的厌恶也不遑多让，但他固执地盯着斯内普，伸着手。

好几个人的声音都响了起来：“小天狼星，不能用吐真剂——”“别冲动！”“布莱克先生！”

金斯莱也说：“快进去吧。”他拉开了审讯室的门。

斯内普猛地把吐真剂放到了小天狼星的手中。小天狼星的手指收紧了，满意地转过身，被金斯莱的魔杖抵着走进审讯室。

审讯室外的人们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麦格教授看了眼小天狼星手中的透明小瓶子，转过头责怪地看了看斯内普，带着安东尼和卢平一起走进了房间。

沉重的黑门又一次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

“重要证人已经带到了，部长。”金斯莱说。安东尼、麦格教授和卢平回到了观众席。

审讯室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站在门口的小天狼星。不少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异于他怎么还能站着，有几个人则显得很高兴。安东尼看了眼邓布利多。他正站在福吉身边，低着头看向小天狼星，但是距离太远了，安东尼看不清他的表情。

彼得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小天狼星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视线，面孔扭曲着，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彼得刚和他对上目光，顿时惨叫一声，瑟缩回了椅子上。

“小天狼星·布莱克！”一个威森加摩成员惊讶地说，仿佛没有想过他真的能来。

“是我。”小天狼星说。他的回答又引起了几声惊呼。

彼得似乎抖得更加厉害了，以至于椅子上的铁链也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小天狼星的脸上挂上了讥讽的笑容。在安东尼身边，卢平坐直了身子，手按在魔杖上。

“别紧张，布莱克先生非常有优势。”安东尼说。卢平松开魔杖，向他笑了笑。

福吉有些困惑地低头看着小天狼星，似乎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样清晰地说话。但是他红润的脸庞上已经出现了笑容，满意地坐了下来。

“重新开庭！”福吉高声说，“重要证人已经出席了，克劳奇先生。审理开始！”

威森加摩的成员们急匆匆地翻着文件，把各种材料抖得哗哗响，但是安东尼可以看出来他们根本不在读，只不过是为了给手上找点事情。书记员捡起羽毛笔和自己的下巴，匆匆开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