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西镇定地答道：“晚上好，安东尼教授。”她收回了按在石砖上的手，稍稍站直了一些。

“今天又是因为什么，戴维斯？”安东尼问。教案、晚饭和家养小精灵作证，他今天真的没有打算抓夜游的学生。

特蕾西犹豫了一阵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为什么我总是能遇见你夜游？”安东尼说，“来吧，戴维斯小姐，我需要把你送回你本该在的地方……扣分还是禁闭？”

“扣分，教授。”特蕾西说，从楼梯的阴影中走出来。

“好吧，因为你的夜游，斯莱特林扣两分。”安东尼说。他朝特蕾西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回宿舍了。他走在特蕾西的身侧，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她。

他没在特蕾西身上看出什么受伤的迹象。特蕾西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衣袍干净保暖，神情放松，看起来丝毫不介意斯莱特林损失的分数。

“怎么了，安东尼教授？”特蕾西敏锐地问。

“斯莱特林今年不太在乎学院杯了？”安东尼问。

特蕾西为他不再追究自己为什么在半夜夜游而暗自松了口气，非常轻松地接上了话题。

“嗯？不，他们依旧很在乎。德拉科一直在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特蕾西快速地瞟了眼安东尼，“去年的学院杯就应该是斯莱特林的了。去年，拉文克劳结束了斯莱特林的六连冠，已经让很多人都不高兴了。”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今年斯莱特林很有可能会拿到魁地奇杯——罗杰不断和我抱怨那些光轮2001——到那时候，斯莱特林又会多出一些学院分。”

“好吧。”安东尼说。

特蕾西说：“为什么这么问，安东尼教授？”

“因为我对斯莱特林有‘不喜欢被扣分’的刻板印象？”安东尼说，想起潘西·帕金森是如何将特蕾西定在天文塔上，又因为自己忘了解咒而半夜跑出寝室，也想起潘西在禁闭时说的那些话，“因为‘斯莱特林的荣誉感’？”

特蕾西小声地“哦”了一声。

安东尼为她语气中的冷漠转头看了看她，有些惊讶地说：“你听起来并不是非常赞同。”

特蕾西抿着嘴，犹豫了一下。安东尼温和地说：“这只是出于好奇的闲聊。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很乐意听听你的看法。但是如果你不愿意……”

“好吧，没什么不能说的。”特蕾西说，“我猜您这个印象是从德拉科身上来的——或者是潘西？”她侧过头，研究了一下安东尼的神色，继续平静地说，“总而言之，那是他们的斯莱特林荣誉，不是我的。我本来就不在乎扣分。”

安东尼这时才想起来特蕾西确实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学院杯的渴望。他在潘西、马尔福、罗杰、哈利、罗恩——甚至是韦斯莱双胞胎——身上，都或多或少地能看出他们对于学院杯的在意，但是特蕾西似乎确实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如果安东尼没有记错的话，去年拉文克劳夺冠后，特蕾西似乎还恭喜了罗杰。

“伱正在让我考虑是否应该把你的扣分改为禁闭，戴维斯小姐。”安东尼说。

特蕾西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轻松地说：“罗杰说您不喜欢关学生禁闭。”

“我……好吧，我确实不喜欢。”安东尼说，在通向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门口的地窖走廊里停下了脚步，“所以不要让我再碰到你夜游了，好吗？我恐怕下次就是禁闭了，戴维斯小姐。”

“好的，安东尼教授。”特蕾西说。

火把在她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安东尼注意到她眼下的青色似乎比他们上次深夜遇见时浓重了一些。

“戴维斯，你有入睡困难的问题吗？”安东尼说，“我想我还是需要重复一遍：如果你感觉自己有需要，请不要犹豫向庞弗雷夫人或者任何其他人求助。寻求帮助并不是软弱的表现，戴维斯小姐。”

“我知道，教授。”特蕾西认真地说，朝安东尼微笑了一下，“谢谢您。”她转过头，朝着湿乎乎的石墙说，“纯血统。”

伴随着粗粝的摩擦声，墙中的石门缓缓敞开了。安东尼看着混血的特蕾西走进门内，门在她的身后合上，立消隐了，仿佛她刚才走进了一堵石墙中。

……

安东尼在湿漉漉的墙壁旁边站了一阵子，才转过身往回走。

斯莱特林的地窖比城堡中其他地方要湿冷许多，冷意从粗糙的石墙中的每个角落钻出来。除了火把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和水滴时不时坠在地上的滴答声，这里安静得就像坟墓一样。

安东尼依旧打算去厨房吃点东西，但是在路上，他忍不住不断思考着斯莱特林的学院风气。

特蕾西——和其他那些不是纯血巫师的斯莱特林学生们——每天进入休息室前，念出口令时都会想些什么呢？斯内普，斯莱特林的院长，不是也是混血巫师吗？他为什么会同意这样一条口令？

他沿着长长的过道向上面走，回忆着自己和斯莱特林的学生们有过的接触。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会说这是一群拥有自己的处事逻辑的学生。他们似乎和学校里其他三个学院格格不入，即使是斯莱特林中和他关系最为和缓的特蕾西，他依旧能在交流时感受到她的谨慎。他能从她的“谢谢”背后能听到一整串的“但是我不需要”。

或许他应该在斯莱特林地窖的走廊中多等一阵子，说不定能碰到其他出门夜游的学生……然后他就可以关一个禁闭，和更多斯莱特林学生交流一下。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从眼角瞥见了自己身边有些古怪的东西。火把的光芒似乎在那個昏暗的角落里犹豫着。安东尼猛地转过身去，回忆起奇洛和他的幻身咒。

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脚已经向那个角落快步走过去了。他能看出来那里仿佛站了一个人形的变色龙，但是精妙的幻身咒和昏暗的火光让他无法认出那究竟是谁。

他抽出魔杖指向那个巫师，对方似乎也条件反射般拔出了魔杖，颇具威胁地指向了安东尼的脸，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

这已经足够近了。安东尼辨认出了一个硕大的鹰钩鼻，正在飞速改变成火光映照在石墙上的颜色。

“斯内普教授？”他惊讶地说。

……

“安东尼教授。”斯内普不情不愿地说，将魔杖稍微向下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