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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不可欺(2 / 3)

作品:《灯花笑

“你做什么?”陆曈皱眉。

裴云暎反倒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怕狗吗?”

怕狗?

陆曈心中微怔。

那时在殿帅府,段小宴带来四只黑犬幼崽使她失态。后来裴云暎问起她也随口敷衍,没料到他还记得。

黄犬甩了甩尾巴,跑到前面去了,陆曈感到对方审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平静开口:“它看起来不咬人。”

裴云暎笑了一声。

他没再说什么,陆曈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头。

待到了茶棚门口,这才看得清楚,与其说是茶棚,倒不如是一户农家把自家小院敞开了,在院子上的房梁上挂了幅旗帜,上头红底白字写着一个“茶”。院中只放了一张跛了的木头桌子,几把竹椅,应当只是庄户主人为过路人准备,赚取几个茶钱。因此地外人来得极少,搭得也很是简陋。

从里走出个包着黄色头巾的妇人,一瞧见他们就笑了:“呀,公子又来了。”

竟是刚才他们初到莽明乡,在路口为他们指路的妇人。

裴云暎笑着在院中那把椅子上坐下,递过去一锭银子,道:“劳烦大姐,替我二人准备一点饭菜茶水。”

这一声“大姐”显然取悦了妇人,又见裴云暎出手大方,妇人笑得更是开怀,:“说什么劳烦,应该的,就是自家粗茶淡饭怕公子吃不惯,别嫌弃才好。”边提起桌上茶壶给二人倒了两杯热茶:“两位先喝茶润润口,稍等片刻。”言罢,扭身往厨房里去了。

这院子不大,打扫得却干净整洁,台上放着几大筐新鲜茶叶,正太阳下晒着。

陆曈撩开面纱,端起桌上茶碗抿了一口。

裴云暎笑道:“喝得这么爽快,不怕茶里有人下毒?”

陆曈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中茶碗。

红泥茶碗比盛京城里的更大,材质粗糙,像是用普通泥土烧铸,透着股淳朴,然而茶水极是甘甜,翠绿的茶叶在水中沉浮,把那茶水也浸出几分碧色,香气扑鼻。

她看向裴云暎:“所以大人刚刚不喝,是在等我为你试毒?”

他笑笑,既不点头,也不否认。

陆曈心中轻嗤。

权贵子弟,惯来造作。她从前只听过宫里的天子用膳前要宫人试毒,没料到眼前这人也是。

思及此,陆曈就没说什么,只等裴云暎也喝了一口清茶后才开口:“那大人可能要失望了。”她讽刺道:“我百毒不侵,也许这杯茶我喝完也安然无恙,裴大人饮一口却会一命呜呼。”

裴云暎:“……”

不过想象中血溅当场的事情并未发生,喝完这碗茶半柱香,两人都无事发生。

院中鸟雀啁啾,沉默了一会儿,陆曈把空了的茶碗放回桌上,道:“裴大人,我不明白,杨家之事,你明明可以在昨夜直接告诉我,为何偏要今日亲自陪我前往此地?”

昨夜她在裴云暎书房问出此事,裴云暎却不肯告知原由。然而今日来到莽明村见到杨家烧毁的房屋,却也没有别的收获。

如此简单之事,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何故亲自来跑一趟?

总不能是昨夜她弄坏裴云暎的木塔,这人蓄意报复,才将简单之事变复杂,非要折腾她跑这么一趟。

裴云暎盯着她,笑着开口:“陆大夫这话,怎么像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裴大人多心。”

“你说过我许多次多心了,倒显得我像个使心用腹的小人。”

陆曈把那句“难道不是”咽回了肚子,只微微地笑道:“绝无此意。”

他便点头,散漫地开口:“怕你不信啊。”

“不信?”

正说着,方才包着头巾的妇人端着一张大木盘托子从里头走出来,边笑边将托子上的热菜一碗碗往桌上放:“两位久等,乡里亲戚,都是些粗茶淡饭,莫要嫌弃。”

确实都是些简单的农家菜,什么猪油煎肉、杨花粥、荞麦烧饼、拌生菜……热气腾腾地盛在红泥碗中,香气扑鼻,还有一篮黄澄澄的新鲜枇杷。

妇人上完菜,道了一声“慢吃”就要离开,被裴云暎叫住。

“大姐,”裴云暎笑道:“我们刚刚去杨翁家看过,被烧得很彻底啊。”

“可不是么,”妇人站定,跟着唏嘘,“好好一家人,什么都没了。”

“杨翁家究竟是怎么起火的,当时怎么没人发现?”

妇人撇了撇嘴,“什么怎么起的,那说起就起了嗼,大家都在茶园干活,发现时已经晚了呀。”

“会不会是有人纵火……”

此话一出,妇人惊了一跳,连连道:“这话不好说的呀,咱们这都是小老百姓,谁要来纵杨翁家的火?公子这话以后也莫要说了,传出去我们也要遭殃!”言罢,像是忌讳什么,捧着那只空木托匆匆出了院子。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裴云暎给陆曈空了的茶碗中斟茶,淡淡开口:“陆大夫看明白了?”

陆曈没说话。

这妇人方才一副热情好客模样,然而裴云暎几句话就吓得落荒而逃,显然对杨家一事噤若寒蝉。

“杨家出事已五年,莽明乡风平浪静。”裴云暎把斟满的茶碗推到陆曈面前,“如果陆大夫想借画眉案对付戚家,现在就可以放弃了。”

陆曈沉默。

且不提戚家那把火已将所有证据烧得一干二净,也不提杨家被灭门绝户一个不留,单就五年过去,杨家一案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风声传出,足以说明,就算莽明乡的乡邻知道此事或有蹊跷,也没人敢深入去查,更没人敢为杨家出来开这个口。

“卑贱人”对“高贵人”的畏惧,似乎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

陆曈现在有些明白裴云暎为何非要带她来走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