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1章:张尧佐VS包希仁,选朝臣还是选美人?(1 / 2)

作品:《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七月初十。

天气愈加炎热。

汴京城各个衙门皆置上了冰盆消暑。

御史台,台院。

一方近五十平的房间内。

苏良独坐其中,望着邸报咂嘴道:“这两位相公还真是擅于揣摩圣意,专挑官家喜欢听的上奏。”

陈执中与夏竦上奏,称张美人贤良淑德,更有诞下皇子之功,建议进为贵妃。

这已经是二人第三次上此奏疏。

丁度、张方平、吴育、欧阳修、包拯等人,一直以来都反对赵祯独宠张美人。

赵祯若亲自张口提出晋升张美人,丁度等人大概率还会反对。

但由两府的主官率先提出,赵祯便可以就坡下驴,不至于那么尬尴。

苏良预料,今年年内,张美人必然会晋升为贵妃。

对此。

台谏官们已经不愿再发表什么意见了。

只要不迁升张尧佐,张美人即使成了贵妃也无关紧要。

当下。

曹皇后后宫之主的位置,稳如泰山,根本不是张美人凭借圣宠便能取而代之的。

而目前开封府推官张尧佐的日子并不好过。

包拯对下属官员极其严苛。

即使张尧佐有着外戚身份,资格较老,然公事一旦出错,包拯也是张口就训斥,毫不留情。

仅传到苏良耳朵里的,二人都至少争辩过三次了。

……

就在这时。

殿中侍御史范镇快步走了进来。

“景明,快快与我一同去中书省,张尧佐被包希仁揍了,二人正朝着中书方向去呢!”

“希仁兄揍了张尧佐?”苏良站起身来,摇头道:“我不信。”

苏良对包拯的性格脾气极为了解。

包拯擅长理辩。

在法令礼数上,自我要求极为严苛。

平时即使与其他官员吵起来,也基本不会爆粗口,更别提打人了。

更何况,张尧佐都已经六十有二了。

虽然身体看上去也算健朗,但真要挨上几拳几脚,真有可能被直接送走。

包拯不可能如此莽撞。

若是换作欧阳修,苏良还相信,但包拯殴打张尧佐,苏良完全不相信。

“我亲眼所见,二人都攥着拳头,怒气冲冲,那张尧佐的额头上包着一块纱布,脸上都是血呢!”

“什么?都见血了?”

苏良甚是诧异,当即与范镇朝着中书省走去。

与此同时。

唐介、欧阳修、丁度、夏竦等人听闻一脸是血的张尧佐与包拯一起去了中书省,都不由得也赶了过去。

……

中书省,政事堂。

当苏良看到张尧佐和包拯时,不由得傻了眼。

张尧佐头裹白色纱布,左脸上还有凝固的血迹,而在包拯的官服上,也有数点血痕。

二人都黑着脸,一言不发。

苏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此等伤情看上去不像是斗殴,除非包拯拿着一块石头砸在张尧佐的脑袋上。

但若这样,就是谋杀了。

刚走到门外的欧阳修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无比惊诧道:“这……这个张推官到底是做了什么恶,竟……竟然能将包希仁逼到动手,还见血了?”

在欧阳修眼里。

若包拯与张尧佐起争执,那断然是张尧佐的过错。

陈执中看到这一幕,气得面色发黑。

在当朝,还从未出现过官员脸上见血的情景。

实在是有辱斯文。

他当即令人将一些看热闹的官员驱逐,关上了政事堂的大门。

门内。

只剩下陈执中、吴育、张方平、文彦博、夏竦、丁度、欧阳修、唐介、范镇、苏良,外加包拯和张尧佐,共计十二人。

陈执中望向一直黑着脸的包拯和张尧佐。

“二位,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包拯率先开口道:“诸位,我没动他一下,是他自己朝着桌角撞的。”

张尧佐面色铁青,眼睛里满是怒火。

“他确实没动我,但若不是他,我不可能去撞桌子!”

张尧佐气呼呼地说道:“我要弹劾知开封府包拯,他知法犯法,无视《宋刑统》,为报私仇而徇私,制造冤假错案,麻烦诸位相公与我一起,去官家面前理论!”

众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陈执中道:“张推官,你先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一讲,待我们了解后,若不能处理,再去面见官家。”

张尧佐微微点头,当即讲了起来。

“三日前,太学生石布桐为向国子监太学博士许春急送一份讲义,在闹市纵马过快,撞倒了一名商贩,致其腿残。”

“石布桐乃是我的外甥,我便避了嫌,哪曾想他包拯在审案时,直接按照‘走车马伤人罪’中的‘故杀伤人罪’论处,判处石布桐流两千里,为期三年。”

“根据《宋刑统》,若有公事要速而走者,须轻惩。石布桐乃是为送讲义而纵马,怎能按照‘故杀伤人罪’论处,包拯不依《宋刑统》而判处重罪,实乃枉法之举。”

“此外,石布桐将在明年年初参加省试,我怀疑包拯乃是因与我不合而牵连到我外甥。我与其理论时,他竟声称《宋刑统》过于教条,不可全依之,老夫气不过才撞了桌角,开封府有此等冷血之官,实乃我大宋之不幸。”

……

待张尧佐讲完后,陈执中看向包拯。

“包学士,你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包拯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道:“此为石布桐纵马案的结案文书,我可对里面的每一句话负责,诸位一看便知。”

当即,陈执中接过文书,先与夏竦看了起来。

看过之后,将其转交了其他人。

……

约半刻钟后。

在场的众人都阅览过了此结案文书,结案文书与张尧佐所言,相差甚大。

其一,石布桐已经不止一次在闹市纵马狂奔,此事许多百姓都可作证。

其二,石布桐是否为国子监太学博士许春急送讲义,存在争议,因为此事只有双方二人能证明,肇事现场,并无人发现讲义。

其三,石布桐将那名商贩撞倒后,没有立即勒马,反而急奔而去,延误了商贩治疗的最佳动机,导致那商贩很可能终生致残。

其四,国子监太学博士许春即使当时没有拿到讲义,对其讲学的影响亦不大。

基于这些原因。

包拯才给出了“流两千里,为期三年”的重惩。

此案唯一的争议点。

便是石布桐为国子监太学博士许春急送讲义是否为真。

但即使为真。

因其影响不大,石布桐仍不应在闹市纵马。

而张尧佐的逻辑是,石布桐乃是为了公事,为了公事做事出现事故,就应该轻罚。

这是《宋刑统》上明确记载的。

此外。

张尧佐认为包拯是为了报复他,才将他外甥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