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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妖博物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贤良师(六千字大章节啊啊~)(1 / 2)

作品:《镇妖博物馆

    太平道三十六方渠帅,一同约定了起义的时间,是三月。

    甚至于有直逼洛阳的意思。

    那些被抛弃和无视的百姓,积蓄着内心的火焰,到时候天下齐反。

    积蓄全部力量,一鼓作气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掀翻。

    但是没有人能猜到,张角亲自救活,收下的弟子唐周做了叛徒,那和善温和的马元义被车裂,连带着合纵爆发的打算被打破,张角沉默了许久,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卫渊发现他眉心的皱纹似乎更重了。

    这一次张角不再迟疑。

    他举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振臂一呼,从者数万,已经是形容古代声望隆盛的极致了啊,古代陈胜吴广,到后来也不过数万兵马便敢于去封王,而这一次,当那道人抬起手的时候,天下各州风云起,振臂一呼,从者百万之众。

    庞大的,不可撼动的汉帝国城池被摧枯拉朽地攻破。

    烈烈之火,焚尽苍天。

    各地皆有黄巾军出现,但是渐渐的,阿渊发现,这些人当中也有不是真正的义军,他们只是那些投机取巧的人,甚至于本身就是山贼悍匪,借机劫掠,他发现,张角的气息越发强盛起来,像是一团明亮到极限的火焰。

    像是照亮这黑暗时代的那一团烈焰,炽烈而璀璨。

    他知道,所有人眼中的希望,眼中的火焰,就是这个道人。

    但是他心中开始感觉到不安。

    火焰燃烧是需要燃料的。

    刘牛手上沾了鲜血,也有许多同袍战死在路上,这个鬓角有了几缕白发的男人沉默了很久,语气轻松地道:“至少他们不是毫无尊严地饿死的,已经很好啦。”

    他揉了揉阿渊的头发,少年发现刘牛臂膀上,多出几条本该系在其他人额上的黄巾,他行走的时候,这黄巾就伴随着他,像是摇动的火焰,慢慢的,他们打下的城池越来越多,刘牛手臂上的黄巾也越来越多。

    当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发现,低下的百姓居然开始撼动他们时候,终于开始慌乱,开始了镇压,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准备作战,但是一开始各地的军队都不是黄巾的对手,直到那位天子陛下调动了大汉的名将。

    卢植,皇甫嵩,朱儁……

    直到这占据天下许久的怪兽,开始调动那些吃肉吃米面的精锐。

    他们穿着铠甲,神色严整而肃然。

    来迎击那些枯瘦的,骨头凸起的农夫。

    其中,在朝堂有极高声望的卢植,率领大汉精锐,亲自来攻向整个太平道的核心,这是堂堂正正的兵家战法,擒贼先擒王,他们相信只要击溃贼首,这所谓的太平道根本不值得一提。

    咳嗽着的少年看着一个个师兄外出,他不知为何,有些早慧。

    他知道,这几位名将猜测错了。

    擒贼先擒王,并不适合于黄巾……

    因为他们并不是因为遭遇到了谁的蛊惑才站出来的啊。

    这一年的四月,大汉武家孙坚率军和朱儁合流。

    旋即,被黄巾军波才,正面击溃。

    孙坚和朱儁军不得不连连后退,大汉名将皇甫嵩与其二人合流,控制五校、三河骑士及刚募来的精兵勇士共四万多人驻扎长社,才勉强抵御住了波才的进攻,却被直接围困。

    这些自小精练武艺,这些披甲而战的世家子弟第一次茫然,在战场上披甲与否,健硕与否是很重要的,这要远远超过人数优势。

    一位披甲的精锐战士,足以轻易正面斩杀五名,十名的无甲士卒。

    一汉当五胡的缘由之一就是盔甲兵刃。

    更何况不过是皮包骨头的农夫。

    但是他们确确实实败了。

    精锐的战士失败于只能够吃树皮的农夫。

    孙坚站在城池之上,他还记得那些人,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杂草一样,甚至不需要用刀剑去砍,随时可能会倒下,再也起不来,但是他们就像疯狂一般地攻击者,他们的眼里像是燃烧着火焰——

    旋即,汝南黄巾军在邵陵打败太守赵谦。

    广阳黄巾军斩杀幽州刺史郭勋,太守刘卫。

    有捷报频频传递,而因为对方擒贼先擒王的思路,不得不以冀州一部面对着大汉精锐的张角部却陷入苦战,一开始仍旧能和其抗衡,但是很快,渊就发现,自他有记忆以来,一直好想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张角,突然病倒了。

    他的气机越发强盛如同大日。

    他的生机越发萎靡,仿佛大日之下,枯萎的江河。

    精力一日不如一日。

    只剩下的张梁和张宝两位师叔,完全无法和卢植抗衡。

    张角部连连后退。

    一直退避到了广宗这个地方。

    而这一日,敌方统帅,那位据说文武双全,即当过尚书又是名将的卢植,居然率领两名青年,进入了广宗城内,似乎是觉得,以他们的实力本就能随时逃出去,他们找到了张角的屋子,要拜访那道人。

    阿渊是唯一还留在张角身边的弟子,他脸上警惕地看着卢植。

    正要拒绝,却又听到平静的声音,“阿渊,退开吧。”

    阿渊扭过头,看到几乎已经躺倒在床上,数日下不得地的张角竟然一身道袍,平静站在那里,少年慢慢退开,张角淡淡道:“没有想到卢尚书居然会进来。”

    卢植注视着眼前这年轻的道人,叹气道:

    “可惜了你的一身修为。”

    “张角,放弃吧,何必带着这些百姓去送死……我会向今上禀报,你虽然必死,但是这些百姓却未必不能够争取宽大管理,而今陛下贤明有力,只要扫平外乱内患,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青年道人微笑着回答,脸颊还有浅浅的酒窝:

    “我也是这么想的,曾经。”

    “但是我后来明白了……”

    道人轻声道:

    “忍耐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不可能。”

    “忍耐只会得到越来越大的压迫,原本想要吃饱饭,可后来,土地被兼并了,后来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吃树皮,后来疫病,大旱,可因为陛下要建造园林,所以赋税一点都没有降低,反倒层层下来,还提高了些。”

    “面对这样,我们也只能揭竿而起。”

    卢植沉默下去,叹道:“……但是你这样会带来更多人枉死。”

    “他们原本可以活着……”

    那脾气很好的青年道人答道:

    “正是因为想要活,我们才会站起来。”

    一番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最后卢植道:“你知道,这一次必输无疑,大禹制九鼎,秦皇铸玉玺,收归九洲的气运于一,所以有光武中兴,这是天命在我,现在龙脉稳固,我大汉尚且还有数百年气运。”

    “你们成不了事。”

    “况且,我等身上背负气运,你们身上呢,靠着什么,就靠你自己的道行?你道行贯通天地,又能够支撑多久?”

    张角漠然不答,让那少年将这三位客人送出去,在肉眼看着弟子远去之后,先前仍旧气度俨然,有振臂一呼,席卷神州气魄的道人突地面色煞白,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扶着墙壁缓缓坐倒,嘴角鲜血流出,染红道袍。

    他一点一点,艰难地走入屋中,没有让任何人看到。

    ……………………

    卢植由那少年带着走出城,他看到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看到他们神色和善地打着招呼,如果不是在叛军城池里,他几乎以为这是某个受灾的小镇,他不知该说什么,黄巾军其实只是活不下去的大汉子民。

    这对于他来说,是无法直面的真相。

    卢植叹了口气道:

    “小娃儿,你们为什么要跟着张角走……战死在沙场,不怕吗?”

    渊答道:“怕啊,可是刘牛大叔说,战死不怕的,只是一下就结束了,比活活饿死要好多了,娘也说过,这辈子一定不要饿死。”

    卢植沉默:“饿死?”

    他说不出话,转移话题道:“你娘呢?”

    少年回答:“我娘死了……饿死的。”

    卢植视线环顾周围,看到那些百姓,注意到他们警惕古怪的视线,心里发堵,为了天下百姓,却发现屠戮的敌人也是大汉子民,这让他心中很不好受,旁边有气质硬朗凌厉的青年问道:

    “你娘死了,为何不在她的墓前守孝三年,反倒来做这等乱臣贼子的事情?不怕给你娘亲蒙羞么?”

    渊好奇道:“墓是什么?”

    青年怔住,卢植旁边稍微年轻些,双臂颇长,有英侠气质的青年道:

    “你娘去世之后,埋葬在哪里……”

    才十二三岁的少年答道:“娘死以后,就只有一张草席盖着啊,还有的只有一身衣服,然后埋在土穴里,其实有的人死了,连衣服都没舍得埋下去,衣服也能穿的,你们好奇怪,这个都不知道?”

    那硬朗青年说不上话,便凝眉怒道:

    “你什么口气?”

    “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老师乃是当代尚书,曾主持编撰洛阳石碑,天下文脉!”

    少年怔住,他道:“是那洛阳的四十六面石碑吗?”

    素来性格宽厚的卢植面色有些苍白,止住那青年,微弯了腰,注视着那少年勉强笑道:

    “小娃儿你也知道那石刻吗?其实没有伯圭所说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