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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篇20 刘旻走了(2 / 2)

作品:《汉世祖

河中城,安西国内上下称之为中京,这座历史悠久的名城、雄城,萨曼王朝的首都,随着汉人的到来,经过一系列汉制、汉化的改造之后,也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砖木混合,是其建筑风格,汉夷融合,是其文化色彩。河中城就像一个大熔炉,刘旻就是一个手段强势而高超的匠人,在添加所有的人事元素后,熔炼出一个璀璨“新河中文明”。

居其中的王城,这是在原蒲花罗城基础上扩建出的子城,作为王室及王廷、贵族所用。此时此刻,原本的黑红旗帜尽数落下,换成遍插的白幡、素旗,在寒风中呼呼作响。

王城正中,乃是宫城,当中正殿,名曰大成殿,这是整个中亚地区最雄伟的宫殿了,也是安西上层权贵们平日里议政的地方。

不过此时的大成殿,笼罩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之中,安西王刘旻的棺椁,就静静地置于殿中央,里里外外挤满了人,都着丧服致哀,哭声阵阵,只不过举丧一月之后,哭声之中难免少了些情绪。

刘旻之逝,对安西上下的影响,可以参考世祖皇帝当年驾崩的情况,因此,哀伤的氛围之中,免不了一种幢幢心理,犹疑的目光则大多朝向跪于棺椁前方的一名中年人,安西王刘旻第五子,刘文泽。

刘文泽,生于开宝二十四年(986年),母康妃(安西显贵康氏之女,老帅康再遇孙女),雍熙十二年被封为安侯,历任碎叶军所下属营主、郭城防御使、碎叶知府、海东巡检、呼罗珊总督。

与康国那边,刘晔几乎没有多少选择不同,刘旻子嗣充盈,膝下共有八子,除了早逝之长子刘文沔、七子刘文沂之外,有六子长成。但同样的,在继承人的选择上,基本没有遵从嫡长制,而是选择择贤而立,只不过,这“贤”的标准是由刘旻亲自判断。

大王态度如此,下面的王子们为了夺嫡,自然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刘文泽便是从中杀出来的胜利者。事实上,他的主要竞争者只有两个,二王子、甘侯刘文沥,三王子、纪侯刘文泯,三个人的出身实则都差不多,母族都是安西的上层军事贵族,比如纪侯刘文泯,其母就出身杨氏,杨业老太师那个“杨”。

在刘旻的强权下,外在的因素对继嗣选择的影响很小,一切都只看诸子自身表现,以及刘旻的最终判断。机会,刘旻是给了每个人的,让他们在安西军政体系内轮职锻炼,默默观察考验,同时促其竞争。

而在高强度、重压力的竞争下,不济者便陆续暴露其短,从刘旻的名单上被划掉。甘侯刘文沥虽然年长,性格刚强,但失之暴戾,虽有强势手段,但却始终不明白刚过易折的道理,对下属也多有侮慢,对奴仆擅杀,当这些毛病一一暴露出来的时候,他也出局了。

紧跟着是纪侯刘文泯,他则是机心太过,好串连,邀虚名,治政尚可,但无军事才干,这让刘旻想起了故吴王刘晖。彻底的丢分项则是,在端拱元年之时,刘旻病倒,当时驻守在萨末鞬的刘文泯未见王诏,便抢在众兄弟之前,匆匆赶到河中。其行其心,可谓昭然若揭,刘旻虽然要为安西国选一只狼王,但可不是一点都不注重孝义,刘文泯的表现就过于露骨与功利。

于是,当竞争对手陆续出错,刘文泽则逐渐凸显出来了,当然,王位也没那么容易就落在头上,刘旻明里暗里的考验是多方面、全方位的,他本身的素质,以及多年在安西军政要职间的表现,才是最根本的。未必那么地出类拔萃,但也薄有建树,颇有亮点。

端拱二年的时候,刘文泽被刘旻从呼罗珊召回河中了,在此之前,刘文泽已经在呼罗珊担任总督四年了。

呼罗珊总督区,是“五次大战”后刘旻设立的,到端拱二年,所辖城镇不过十余座,民不足二十万,但却直面ysl世界,是安西与伽色尼竞争最激烈的地方,年年冲突,月月流血。

而这种情形复杂、矛盾尖锐的地方,也是极为考验人的,刘文泽在任四年,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开疆扩土,但一方面抚治民生,发展经济,一方面在没有河中大力支持的前提上,仍强硬地抗住了来自伽色尼明里暗里的反扑,打退了十余次上千人的袭击,包括三次上万人的进攻。

从呼罗珊卸任,回到河中之后,刘文泽便被刘旻任命为河中府尹、录尚书事,做着最后的考验,到端拱三年,更进一步,加内外禁军都点检以及都督天下军营所,算是彻底奠定了刘文泽嗣君的身份。

到如今,刘旻薨逝,刘文泽顺理成章地接掌了安西最高权力,至少作为王国心脏的河中城、中央政府以及禁军都在其掌控中。

当然,陆续赶回河中奔丧的兄弟们,并不会那么安分,在正式继位之前,不免再生些波澜,但已经掌握实际权柄的刘文泽,只要脑袋不昏,其地位便不会动摇。只不过,对习惯了刘旻统治的安西臣民们来说,刘文泽这个新王,总归不是那么地被人信任.

大成殿内,刘文泽默默地跪着,一副深沉内敛的模样,发红的双目现着他的悲伤,一名侍从官匆匆入内,向其耳语一番,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而刘文泽在听取汇报后,也迅速起身,手一摆,说了句“我当亲迎”。没过多久,答案揭晓了,是康王刘晔亲自前来吊唁了。

自疏勒至河中,两千多里的路途,刘晔是不顾年迈之病体,日夜兼程,赶赴而来,满脸的风霜,疲惫的神情,无不诉说着他的辛苦。

没有搭理殿中的安西权贵,刘晔也摆脱侍从的搀扶,缓缓地走到灵前,看了看棺椁,又望着那笼罩在袅袅烟气中的灵位,一双老眼,尽是凄迷之色,哀伤之情,也在不自觉间流露出来了。

接过香烛,刘晔郑重向棺椁拜了拜,上香毕,刘晔又注视灵位良久,方才怅然地低声说道:“六哥,我是向来不服你的,你这般走了,是不想再给弟弟我追赶的机会啊.”

言语间,缕缕老泪不自觉地从刘晔眼眶中溢出

刘晔吊唁之际,殿中所有人都沉默着,不敢侧目,包括刘文泽也是一副恭谨的姿态,刘晔虽然不是他们安西的王,但他的身份,他的成就,两国之间的渊源,都足够让这些安西权贵低眉顺眼。

伫立良久,刘晔方才抬手,用丝绢拭去眼角的泪痕,但那红通通的眼神,依旧让人记忆深刻。偏过头,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刘文泽身上,刘晔声音疲惫而苍老:“你是六哥选定的世子?”

闻问,刘文泽心头一动,当即躬身一礼,谦虚地道:“小侄文泽,见过康王叔。父王以千钧重担付小侄,小侄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你无需故作谦卑,向我啰嗦!”刘晔直接打断刘文泽,盯着他说道:“六哥选你,自有他的道理,只盼你,好生经营国家,勿忘乃父之志!”

说完,便留下有些尴尬的刘文泽,当着众人的面,缓步离开了。冒着凛冬寒雪,奔袭两三千里,只在大成殿上说了这么两句话,然后刘晔便踏上了去洛阳的旅途,那又是一场上万里的辛苦旅途。

同时,刘文泽虽然没被留面子,但刘晔的话,对他的继位,显然是有利的,等于又加了一道“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