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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4 章 难回首(1 / 1)

作品:《纷纭酿

羽瑟总算是比梓宸早一步回府,如今腿伤也确是好得差不离了,午后闲暇之时,除了敞着书房的门在里头看看书,便是在府中随意走上一走,练上一练功夫,也不如何觉得疼。离城的冬日素来降临得早,趁着此时,还能出门散心,若再过两三个月,怕就扛不住寒风了,肩膀免不得更是钻心的疼,到时候,恐怕动上一动也是难耐。

羽瑟的身子终归是多番伤了元气,自去岁凛冬遭了那一番彻骨伤痛,虽在人前不显,但实则不曾有一日安寝,强自服了不少安神的药物,加之日日浅笑下深埋的郁结纵是不去碰触也会隔三岔五在心间磨一磨刀子,如今时不时便心悸气短或是头痛胸闷,左右不当真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子,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日临近黄昏,羽瑟洗去练武后的黏腻,倚在躺椅中看着微暗的苍穹,竟破天荒起了些困意。

这大半年来,先是处心积虑嫁给云梓宸,再是断了腿骨日日痛着,更是时时想着找些证据,日日让自己忙着,倒也强逼自己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可惜每每到了夜间就万分难熬,只有在药物的作用下才能勉强歇上一歇。

近来羽瑟腿也不疼了,又无需打起精神同云梓宸周旋,且因给哥哥洗刷了冤屈而少了一桩心事,纵是时不时练练拳脚,也轻易累不成如何。

在蓝儿的坚持下,羽瑟已对那安神助眠却药性霸道的镇桢散减了量,此时这浑身的疲倦实属难得,心道盛狐狸备下的药果然有些成效,不免暗自对他道了个谢字,越加放软身子,朝软椅深处窝了窝。

蓝儿煮好了药汤来寻羽瑟时,远远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清瘦的姑娘侧着身子缩在躺椅中,双腿紧紧蜷着,双手交叉护在身前,秀眉微蹙,虽是有些不安稳的模样,但显而是睡着了。

没来由的眼睛一酸,蓝儿竟湿了一双杏眼,太不容易了,姑娘竟然能自己睡过去,这定是累极了吧。蓝儿也不全然晓得羽瑟曾遭遇过什么,只当是她在同情郎决裂后甘愿委屈来做卧底,虽不知她每夜睡得如何,但就她叫自己买的药量,也晓得定是睡不好的。云梓宸并没有午休的习惯,又怕凑得太近了惹羽瑟厌烦,便只是偶尔在房中陪羽瑟躺一躺,大多时都是叫蓝儿在旁陪侍,蓝儿却是鲜少见到羽瑟成眠。

就说这些日子,蓝儿心道,哪次来找姑娘的时候,她不是凝视着虚空默默出神?每次看到姑娘那个样子,每次看到她被自己唤回心神时那一抹浅笑,蓝儿都觉得无端心酸,如今好不容易见她睡了,自然将脚步轻了又轻,将她扔在一边的外衫拾起,想要搭在她的身上,却在俯身的那一刻就惊醒了她。

羽瑟自婚后,或者说,是历经了那场噩梦之后,睡眠都极为清浅,梓宸吵醒了她两次后便晓得时刻注意着,万一夜间回的晚了,便自觉去睡客房,若是见爱妻睡着了,便连翻身都不敢,每日早晨也是等羽瑟清醒了再起身。好在羽瑟素来醒得早,梓宸醒时,她大多已然起了,并不耽搁什么。至于她当真是醒得早,还是夜半惊醒后再难入眠,亦或是根本就整夜睁着眼出神,便只有她自己晓得。

蓝儿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静悄悄了,没成想还是吵醒了羽瑟,当下有些愧疚,唇角眼见着就平了下来。

羽瑟却是精神不见委顿,笑着拍了拍蓝儿的手道:“这般贴心,若我是男子,可要好生追求你了。这是给我送药来了?”

蓝儿闻言果然被带走了思绪,想起了方才因怕吵着姑娘而放在远处的汤药,小跑着去端了来:“还有些烫,夫人慢着点。”

羽瑟自小什么苦没吃过,忍饥挨饿是常有的事,但凡手慢了或是打输了,就只能整日的喝凉水,哪怕有得吃,也几乎是糟糠,从组织的魔鬼训练中“出师”后,对精美可口的食物,便有了些执着。这药水在羽瑟眼里,自然是极为不讨喜的,羽瑟自然不喜欢一口一口慢慢来,若不是看在良药苦口的份上,才不愿意天天喝这苦兮兮的东西,当下对着碗很是吹了一会儿,见能入口了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蓝儿眼疾手快递了一个蜜饯,羽瑟含下后却微微动了动眉头,怎的觉着有些过于甜腻了?

蓝儿倒是先问了起来:“夫人,这蜜饯比前些日的好吃些还是?”

羽瑟将蜜饯含到另一边腮帮子,伸手捻起一颗送到蓝儿嘴边:“一颗两颗的都好,我还是更喜欢前些日的,不过你应是喜欢这个。”

蓝儿很是不好意思地将蜜饯在嘴中滚了一圈,摸着鬓角笑道:“昨日不小心将剩下的蜜饯撒了,就去肖记又买了些。”

难怪了,蓝儿素来爱吃甜食,且吃多少都不会嫌腻,时常惦念着肖记的各种点心,还给自己买过不少。羽瑟倒也爱吃,只是往往吃第一块觉着好吃,吃第二块就觉得腻了,最后还是让蓝儿包揽了去。

羽瑟想到此处不禁失笑,小妮子跟着自己到盟主府后,脸都似是圆了些。

蓝儿说着就又投了一颗蜜饯到嘴里,心道要赶紧找机会给庄主递信,再要一些不那么甜腻的蜜饯才好,话说回来,自己这个丫头做的也太不称职了,竟还要找旧主要新主的零嘴。

羽瑟从来不在蓝儿跟前立规矩,一主一仆就这么坐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就听闻盟主已经回了的消息。只是,梓宸竟单单命人将行囊和马匹送了回来,他自己却不知做什么要紧事去了。

云梓宸一心想早些回府研制解药,且对羽瑟思念得紧,自然是一路快马加鞭,途中歇息也不过是喝茶用饭,谁成想,竟在一个酒楼听闻了盟主夫妇的明察秋毫和郑少将军的果然清白。

梓宸看着哪怕孤身在外也下意识叫上桌的菜色,哪一个不是羽儿爱吃的,越觉得自己真情就越忍不了她的假意,眼中的温度一点点淡去,嘴角的弧度也一点点平了,心中翻腾的不知是痛心更多一些,还是怒气更胜一筹。羽儿,羽儿,你终究,是另有图谋么?

梓宸实在不知该如何去见那被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爱妻,难不成真的要当面对质?若她的解释苍白无力,甚至,连解释都不愿同自己解释,自己又该如何?梓宸一杯一杯灌着自己,不禁苦笑,没想到,自己竟有不敢回府不敢回房的一天……

羽瑟靠在床头,如往常一样,久久不能入睡。先前腿疼事多,虽然那个人时时见缝插针钻入思绪,甚至侵入梦魇,但总也能在崩溃的边缘拼命给自己找事做找苦受,硬生生将他的身影赶出去。最近乍然有些空闲松快,倒实在叫羽瑟不太习惯,但也算是时过境迁,尤能强自镇定,只是时常发呆静默,一个晃神就过了半日光阴。

许是黄昏时眯了一会儿,今夜神思格外清醒。夜里本就最是难熬,身边又没躺着那个需自己小心调整呼吸去应对的男人,羽瑟只觉此刻房中静得有些发憷,窗外的风声同前些日都不同,却与那一日极为相似。这夜的风一阵一阵,停时没有丝毫声响,吹时便如泣如诉,只闻那杨柳呜咽,偶尔有些落叶,剐蹭着地面,一如那个人绝情远去时踏在细软草地上的脚步声……为何偏偏是这时候,为何偏偏是在这万分清醒的时候?

真是挑的好时机,羽瑟心中尘封的茧,毫无防备之中,被一层一层揭开,血肉模糊。全身的伪装御甲好似瞬间融在了风里,羽瑟忽然觉得好生疲惫,这些时来负荷了太多,耗尽了气力,只是现下才觉出筋疲力尽,可偏偏一点困意也生不出来,那一声声仿若那个人离去的脚步,实实踏在心头。

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苦的,让人揪心,美的,却更能令人心碎。原以为在那人转身的一刻,心便死了,也不会再疼了,谁料只是假象,那颗心满是裂痕地埋在体内,时不时便有些撕扯的痛楚,现下一夕之间重见天日,仍旧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羽瑟从来不知,越是甜蜜的过往,毒性越是厉害,心中早就疼得一瓣一瓣的,去还忍不住去想。那个人的柔语仍旧盘桓在耳边,却是字字扎在心上,一点轻风也能吹得一个哆嗦……

羽瑟控制不住思绪,竟全然无法转移心神,不禁有些狼狈的惶然,慌忙起身到妆台边上,打开粉盒,将剩下的小半盒镇桢散尽数倒进嘴里,缩回榻上躺了,裹紧被褥闭了眼,一遍遍告诉自己,别想了,不要再想了……

羽瑟的心揪作一团,隐隐又觉出心尖的憋闷疼痛,捏住胸口的衣襟,无意识地大口大口急促喘息。

正当此时,门却猛地一响,一个人影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