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兴风(1 / 2)

作品:《陇川结案报告[探案]

世间万事万物,看似独立,但其实暗地的关联往往让人咋舌。比如顾知攘与林敛熙之间的纠葛,若细细追究起来,源头不在别人,而是先帝。

长定二十年,大晋国都黎州城。

皇帝寝宫玄牝殿内,长定帝钟离宿平躺于紫檀木镂空雕花床上,双手紧抓明黄色缎被,那缎被质薄丝柔,被他这一挠一扣,生生抓出了丝,抽出几个小洞来。

纵使皇帝也免不了梦魇,此时若是破开长定帝心脏,顺着静脉血管钻入他的脑海之中,透过他的眼睛,定能看到远处的蓬莱仙山。

都说望山跑死马,可这是梦中,钟离宿踩着浮云,行一步过百里,少焉之后,便到了山脚下。

蓬莱仙山高不见顶,巍然屹立,悬于空中。钟离宿如同只将死的老蟾蜍,毫无帝王威严的一蹦三跳,踏着浮云,迎着白雾,冉冉向上。

随着高度的增加,他眼前的景色也愈发清晰。山间无四季,远处还是萧条的枯枝,近处却变成了满眼的青翠,钟离宿转过身向后看,回头路已断,只能往前走。没过一会儿,他便被浮云带到了半山腰的露台上。

入眼处,一白发老道端坐于石凳,面前是不知多少年前就形成的僵局。

钟离宿虽是皇帝,有紫微星护体,但面对仙人,不敢表现出半分孤傲。他收起帝王威严,习惯性的把双手背在身后,徐徐行至白发老道面前,未打招呼,直坐于正对着他的石凳上。

白发老道专心研究棋局,未曾发现来客,待看清钟离宿相貌之后,他拱了拱手说:“紫微星,你可知你已进入棋局之中?”

钟离宿见白发老道一语道出自己身份,不再压低气势。他甩了甩袖口,执起一子,却不知该落于何处。片刻后,讪讪把子放回原位。

“无妨,”白发老道单手一弹,黑子落入白玉棋盒之中,“江河日下,无解也罢。”

钟离宿急忙问白发老道是何意,白发老道老神在在的笑了笑说:“紫微星黯淡,自顾不暇,无力护你左右,可懂?”

“你的意思是,孤命不久矣?”钟离宿大惊,又问,“可有破解之法?”

白发老道顽童一般对着钟离宿眨了眨眼睛,手臂拂过棋盘:“你替我破局,我便替你破局,可你破不了,故而只能顺应天道。”

钟离宿豁然起身,拂袖而去,白发老道听他口中喃喃:“不信天命,事在人为。”不禁大笑出声,这笑声余音绕耳,陪着钟离宿一同出梦。

钟离宿双目圆睁,汗涔涔地坐起身,笑声这才断绝。他心知南柯一梦,绝非幻境,而是自己真的去了这仙山走完一遭。

此等玄幻之事,于朝堂上定是找不出答案,一帮迂腐的老头,自己都活不了多久,哪儿能帮他求长生,避灾祸。

于是,钟离宿连夜召集几个宦官近臣,派遣他们寻访江湖隐士,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个法子,再多坐几十年龙椅。

宦官出皇宫后,机灵点的,直接快马飞奔至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黎州程家。

程家是医药世家不假,可惜对长生知之甚少,对速死倒是如数家珍。近臣以皇命要挟,程家家主程山海丝毫不畏惧。

他对着前来的宦官行了个毫无尊敬的礼,说:“若有长生之法,程家先人早就用上了,哪儿会与常人同寿数?”

宦官哑口无言,程山海瞥了他一眼,招手叫来下人送客,不想多费口舌。

与其说程家善医,不如说程家善毒。用毒便会伤人,伤人便是亏德行,程氏先祖早亡甚少,已是上天开恩,哪儿敢贪猥无厌呢。

宦官见程家无用,马不停蹄出了黎州城,他们东西南北分散开来,照长定帝的命令,每隔七天往黎州城传一次信,无论有无收获,不得隐瞒。

百里之外,陇初山暗千门门主江霄飞于长定帝下令后的第三天收到了属下飞鸽传书送来的泥丸,待取出纸条,看清信上的一行字后,他年轻俊美的脸上荡起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随后,些许昏暗的房间,被一道指尖火点亮,那泥丸包裹的纸条于江霄飞手中缓缓燃尽,不消片刻便化入尘埃中。

三月后,长定帝身体每况愈下,大不如前。他精力不足,又不肯让权,只好拖着病体继续劳心伤神。

除他以外,散落在天南海北的宦官们也没好到哪儿去,个顶个起了一嘴的炮,满脸愁苦,好像长定帝死了,他们要跟着殉葬一样。

殉葬,当然不会。只不过当朝太子极端厌恶宦官,若长定帝驾崩,太子上位,整顿皇城,这些宦官的好日子恐怕是到头了。

正当他们走投无路之际,陇川城内忽然多了一位白须白发的道士,虽是白须白发,可此人面目却如同二八少年一般,见者无不为之侧目。

道士的来历不可考,无人知晓他是老生童相,还是年少白头。

宦官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长定帝命悬一线,他们来不及多做考量,仅仅试探一番,便把这道士带回了皇城。

道士面圣,自称须臾,提及年龄,面色淡然答:“一百又二而已。”

长定帝大喜,问其缘由,须臾道士称,先师羽化登仙之际,留有一张药方,他按方炼丹制药,服下后虽不会不死,但也能称得上长寿,百岁不过是个开头。

长定帝见须臾道士无半分畏缩害怕,反倒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当下信了一半,想许以重金,换取药方。

须臾道士摆手摇头,称:“药方上的药材乃是奇珍异宝,有几味早已绝迹,若现在去找,恐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