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洗髓(1 / 2)

作品:《陇川结案报告[探案]

江霄飞锁着眉头,在顾知攘说出这句“不我不要”的瞬间,心中涌起种想要一脚踹把他踹下去的冲动。

顾知攘收回手后退一步,望着江霄飞不耐烦地眼眸说:“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说完,他双膝跪地,额头落在江霄飞脚下的尘土里。

如顾知攘所言,山下的浮华他确实不想要,他想要的只有一个字,那便是家。世人庸庸碌碌,顾好自己已然不易,他走投无路,江霄飞给他开了个口子让他绝处逢生。

横竖左右,摆在顾知攘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翌日,天降大雨。

江霄飞拉着顾知攘的左手,两人并行于一条宽阔的长廊上,葛勤抱着把剑鞘镶有黑色棋子的剑,恭敬地跟在江霄飞身后约莫两步的位置。

长廊左右皆是深渊,惨雨倾泻,如同瀑布般涌入山间。

顾知攘望向廊外,觉得此时景物被骤雨遮挡,辨不清远方景色,整个人,也像是处于云山雾罩之中,不似在人间。

长廊尽头立有一高约五尺的无字碑,碑上正中处刻有一棋盘,江霄飞左手在棋盘上虚晃,正要落下时,收回手问:“吾儿可会下棋?”

顾知攘看向并无一子的棋盘道:“读过《烂柯谱》,囫囵吞枣,一知半解。”

江霄飞笑笑,指尖飞速点过其中几点,顾知攘眼睛一眨不眨,将那几点的位置与顺序一一记牢。

片刻后,江霄飞停顿,他问:“记住了吗?”

顾知攘点头,走上前,手指在棋盘上虚虚划过,描摹出江霄飞刚刚触过得几点。

江霄飞十分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接着问:“你可知何谓凌迟?”

“不知。”顾知攘回道。

“凌迟即为千刀万剐,惯常是用小刀将皮肉一片片切下,直至受刑之人鲜血流干或者活活痛死,才算完。”江霄飞说,“不过,持刀老手的凌迟,讲究的是不到最后一刀,不许受刑之人断气。”

顾知攘将右手缩在胸口,后背像是被廊外的疾风骤雨侵蚀一样,遍体发寒。

江霄飞道:“如若你是行刑之人,这最后一刀,该点在哪儿?”

顾知攘右手手指嵌入掌心,按住自己狂乱的心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锤了锤胸口,看着江霄飞刚想摇头,只见江霄飞轻笑着拉起他的右手,将渗出血的手掌心摊开,捏着他沾着薄血的手指按住棋盘中心。

无字碑凭空颤动,向后退出三尺长的距离,露出个阴暗的入口来。

“凌迟的最后一刀应该点于心脏处,又称,点心。”江霄飞弯下腰走在前面,率先进了那暗室中。

顾知攘魂不守舍地看向自己掌心,神情恍惚,他滚动喉咙,看了面无表情的葛勤一眼,随即跟上江霄飞的脚步,钻入山洞之中。

无字碑后的门虽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但这山洞内却别有洞天。

进门前,顾知攘以为这里弄得如此隐秘,里面藏的多半是什么刀枪剑戟或是异宝奇珍一类,实则不然,洞内高约十丈,地面是一直径与高差不离的圆,放眼望去,除了照明用的灯烛,便是书与书架。

顾知攘一脸不解,他随手摸起一羊皮卷摊开,最右侧三个大字,赫然是他刚才提及的《烂柯谱》。

莫非,昨夜江霄飞说过的改命,是靠读书?

顾知攘仔细回想江霄飞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只觉他身上全是杀气,并无书香,怎么都不像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江霄飞不管顾知攘脑子里在瞎七八乱想什么,他下巴对着层层书架点了点说:“在外层待着,想看什么便看什么。”随后他朝葛勤使了个眼色,两人向着深处走去。

顾知攘举着那棋谱,来不及回话,就看着江霄飞走远。他身高不够,四周又无绳梯,只挑着木架下层的羊皮卷随意翻看。

三人进洞是清早,待江霄飞与葛勤从里出来,已经夜深。

葛勤跟在江霄飞身后,手持一竹简,面色与顾知攘进洞时看见的无异,江霄飞眉头则是舒展许多,他悄声走到顾知攘身侧,见他专心捧着棋谱,心无旁骛般与自己对弈,便也顺着顾知攘的视线,看向他面前的棋盘。

顾知攘左手捻着黑子贴在眉心,不知往哪儿放才好。俄而,他拽着头发,破罐子破摔般,对着其中一空处落下去,不料,子未落到棋盘上,而是落入江霄飞手心。

“不用下,这局你已经输了。”江霄飞将那黑子丢回棋盒说,“垂死挣扎而已。”

顾知攘问:“若是义父遇到与我相同的处境,会如何破解?”

江霄飞右手一挥,棋盘掀翻,棋子尽数落在地上,他说:“破了。”

见顾知攘不言,江霄飞将顾知攘手中的棋谱抽出,一把扔回书架原位,他说道:“无论你在心中这棋谱有多高深,棋子变幻有多精妙,记住,是你在玩他,不是他在左右你。”

顾知攘点头称是,跟在江霄飞身后往外走。

无字碑于身后缓缓阖上的那一刻,顾知攘总算琢磨出江霄飞的话有哪儿不对味儿了。

他似乎是在避重就轻。

于是顾知攘上前一步,拉着江霄飞的手往下拽了拽,见他未有厉色,便壮着胆子问:“义父可曾遇上过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