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九所居小院与前楼隔着一大个花园，长长的木制廊道将这云起楼前后分隔为两方天地，一动一静。

但声声喝彩却仍是顺着廊道，随风潜入后院之中，时过晌午，已渐成鼎沸之势，竟是说不出的热闹。

断九搬至云起楼不过两日，这里便已成为了风云汇聚之地，两则消息，如落水激石一般，荡起了在求亲之试前，京都一直保持平静的暗涌。

一是即贵驸马，四指流云断九似是与皓天柱国独孤信不合，被迫搬离卫国公府，居于云起楼租院之中。

二是灵王殿下广邀入京求亲的江湖俊彦侠士，于云起楼之中切磋交流，得胜前十者，不仅能得灵王所赏金银，还能受灵王所邀，入王府藏宝阁，任选一件宝物，或是武功秘籍、或是神兵利器。而拔得头筹者，更能入后院拜见太玄阁断九，得断九亲自指点。

“又有人！”月眠大喊着打开屋门，断九放下手中的书卷，递给他一杯茶水，面上浮出一丝笑容，并不怎么吃惊。

“这两日辛苦你了，这些偷偷翻墙进来的人，只是想要见见大师兄，你下手轻点，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了，别伤了人！”

月眠一口饮尽，自己又倒得一杯，道：“很多，很烦！”

“再过两日，当他们知道无论如何都进不了院墙，就不会来了！”

“嗯，”月眠点了点头，刚刚扬起的一抹笑意却又瞬间冷了下去，“大师兄看书，月眠打人！”

断九一怔之下立即理解了月眠的意思，眉头不由一跳：“有高手进院了？”

月眠的气感虽不比断九，但他敏锐的嗅觉，却能让无涯境的高手无所遁形。

“嗯！”月眠拾剑而出，“在外面！有点香，月眠不喜欢，揍她！”

“嗯？”断九有些怔忪，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听明白月眠的意思，但转念一想，既然在府外巡视的白陶等人都没有察觉此人，或许这香味有着掩盖气息的作用，倒也没作多虑，由着月眠出门赶人，自己又复拾起书卷翻看。

屋外剑鸣枭枭，龙吟声冲天而起，两道剑光炫目华彩，直透窗纸，过得片刻，声势愈演愈烈，竟呈缠斗难分之象，此人竟能与月眠斗得难分高下，只怕非是常人，而在这大白天至此，又打的如此酣畅，也绝不会是前来行刺之人。

断九眉头微皱，刚欲起身看一看来者何人，便是闻得一阵熟悉的抱怨之声从院外传来。

“煜凰姐姐，咱们不能正大光明地递上拜帖再进来么，难道断兄还会将我们赶出去不成？这么偷偷摸摸地，倒像是做贼一样！”

虽是被长文抱怨，但却未闻回应，断九打开屋门一看，楚元徵，独孤如愿与长文正立于影壁之后，探头观看，似是怕被剑气误伤。

而院中，月眠的身影已是于腾挪之下变得有些模糊，手中一柄极薄的长剑，青色的内息于上，铮铮泛华。

剑势与剑招并起，剑招凛露剑芒，剑芒化为剑意，剑意幻凝为幽幽剑魂，五道剑身虚影将那道白色身影困于其间，魂魂相连，让人背心发凉，断九方才踏近阶前，一头松松挽于肩上的长发，便被吹得根根扬起。

虽是激烈，但一招一式之间，却并非决斗，也并非拼杀，只图在剑法之上分得高下。

两人皆是无涯上境，虽不见任何杀招，但也皆是凝气全力以赴，以招应招，见招拆招，一时间竟难分高下，越战越酣，影壁之后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再无半分嬉闹，投注在战圈之中，竟连断九出门都为及望得一眼。

两人皆是性急之人，进招进得很快，并无多余试探，半柱香的时间，便已斗至终章。

只见月眠剑势突缓，单足轻点来剑剑尖之上，纵跃凌空，眉宇紧凝，点指捏起剑诀，手中剑意忽如天龙冲云，空阔含容，忽如云势诡谲，流冲荡卷，剑落拨光，入清歌破夜，俯剑冲折之间，似滔声琴曲扑面而至。

楚煜凰也不甘示弱，娇喝一声，正面迎上，左右手交握游龙剑柄，呈双手握剑之势，劈刺之间更显凌厉，其间灵韵剑意，却又不弱半分，幻出一片剑影如山，杏眸微翘，朱唇微扬，似淡闻琴曲雷霆，又似笑看破夜风云。

眼看着剑曲与剑山即将相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却忽然如凝滞一般，琴曲也然而止，青山如墨挥散，月眠落地仰头，满目尽显失落之意，额前一缕发丝化为片片，悄然落地。

楚煜凰轻轻一笑，上前摸了摸蹲伏于地的月眠的脑袋：“不错不错，五年不见，你也只差姐姐半招了！”

月眠没有出声，目光凝结，缓缓低下了脑袋，似是有些发呆，断九温笑上前，抚着他的背心，低声道：“月眠在努力，姐姐也在努力，在奉州时，你只能过得了五十招，现在也差不多算是平了，相比之下，倒是月眠进步更大些。”

月眠轻轻摇头，挺身而起看了断九片刻，一开口，嗓音竟是有些哭意：“大师兄，就是输了，再练！”

说完，月眠指了指院外，断九摇了摇头，轻叹道：“去吧，上台前，要和那位大叔说一声！”

话音刚落，月眠便是拾剑向着院外冲去，将刚刚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的独孤长文撞得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