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认真想了片刻：“不能说来县城途中被土匪劫了吗？”

“不是不行，不过这跟暗地里处理没两样，还是先想有无罪名可用？”

“那……”

县官大人眼睛突然瞥到剑架上那把奇异黑剑：“我有法子了！”他大步走过去拿起那把小吏献上的宝剑，兴高采烈与管家分享自己的聪明才智，“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说他们滥杀，这还真不是污蔑！”他将剑横在手中，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剑身金色纹路，似乎要从其中找出什么。

“大人是说，他们滥杀了土匪们？”

“那有什么用！他们会将那说成自保，但事后斩首贼首，就可拿来做文章。”见黄老一脸茫然，他哈哈大笑，“这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报仇雪恨、伸张正义，自以为自己是维护公道，剑斩世道不平的侠义之士，圣贤大德？不过是践踏律法的跳梁小丑罢了！”他说得义正言辞，咬牙切齿。

“大人意思？”

“黄老你说，草民犯罪该当如何？交给官署，还是自己杀了便了？”

“那当然是交给官署。”

“那不就得了？”

“可……”可别的官署不知道，那些土匪交到这儿来，不消几天，就大摇大摆回去啦。他家老爷跟山里寨子交情好得很，他可是知道的。每年让寨子到村子里抢上一抢，就有小匣子送进府中，老爷随手就给他块银子，有时是没见过的宝贝。寨子高兴，老爷高兴，他也高兴。偏生上头不生气，还给老爷记功，也是神奇得很！不过这些话，他还是知道不能说的。

“哎，这剑上有字？”

黄老赶紧拿来两根蜡烛，字他不认得，还不晓得拿蜡烛么？

“什么，剑，什么类，天……”他听见县官大人倒抽一口气。“此剑类天子剑？”两人大眼瞪小眼，“天子剑？难不成是……”县官大人再瞅一眼，“下面还有两方小印……”骤然回过神，他吩咐黄老，“快找折……不，找份上面下来的文书！”他这种小县官哪有机会上书皇帝，只能找找皇帝下发的敕令拓本。两人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分文书拓本，回到灯下，细细一比对，盛凡顿呼一声：“我的乖乖。”那剑上小印赫然不就是皇帝金印？他骤然想起另一方小印自己也见过，在新帝登基、自己到郡城传阅登基诏书时。那是太后小印！说是那原为先太后私印，先太后随先帝去了以后，新太后省事将私印用做公印，所以现在有什么敕令都是三方印章，一方皇帝金印，一方太后凤印，一方丞相方印。

盛凡只觉脚下发软，那持此剑者为何人？类天子剑……天子剑他是知道的，下斩祸民之官，上斩殃国贵胄。几年前，前太子就拿它斩了河州一名大员。那这把岂不就是小天子剑？县官大人顿觉口干舌燥，别说斩杀几个土匪，就是自己……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柔滑脆弱的脖子。

“这会否是伪造？”

“无知！”先不说谁敢伪造这种东西，不是贵胄大员只怕连这两方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说这剑本身，材质黑如石磨，却又莹润如玉、发出幽幽蓝光，他见都没见过，绝非等闲。再说剑上金纹，走势复杂生动，民间匠人绝无如此技艺，还有那紫水玉的剑格、紫水玉雕刻的鹰状剑首。小吏献来时，他只觉是个好物留下了，现在细细看来，竟处处透出非凡之气：“这种东西非那座金宫玉阙里的大贵之人不能拥有。”

“大人好眼力。”县官大人一惊，回头见两名女子不知何时已推门而入，院外守卫竟连个屁也没放！其中一人笑靥妍妍，可不就是日间才见过、老神仙指明要弄死的女子？县官大人不由自主将黄老拉到自己身前。

“既然大人识货，不如说说小女子可斩得那二十个匪首？”看起来平平无奇、不知是何来头的女子熟门熟路坐到临窗软塌上，翘起二郎腿，拿起还没得及收起来的烟斗，“这好东西，大人还是个潮人呢。”

盛凡不吭声，当然斩得，拿此剑就如同天子特使，但自己方才还打算给她按个斩不得的罪名，如何说得出口？见他不吭声，女子使个眼色，她身边如冰柱杵着的女子走过来，将黄老拽开，刷拔出他手里的黑剑，黑色剑身贴住他的脖子，冷得如同从北边极地深渊中捞上来的千年玄冰，叫他禁不住颤抖起来。

“方才不小心听大人与客人谈了几句话，别担心，不多不少刚好知道了大人有些小小趣味的生财与保官之道。我这把剑喂过不少血，能辨奸忠，你有没有感觉到它好像有点喜欢你？”她轻声漫语，县官大人却抖得更厉害。

“你，你想怎样？”

东方永安拊掌而笑：“大人不愧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