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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7 章 第 497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你说是什么?再说一遍。”躺在榻上的人面色犹苍白,可那双眼睛又太过凌厉,叫近前回禀的人不自觉一颤。若在寻常时候,普通士卒是无法如此靠近统领,但此是非常时期,而安字军统领更与别不同,对所谓上下尊卑看得很淡,所以作为宁德城幸存的普通士卒有了如此近前的机会。平素自然听过统领虽是女子却非易与之辈,原已有心理准备,此番近前仍是叫回禀之人手心紧张出冷汗,统领骤闻噩耗,吐血昏迷,尚未下榻,依旧叫他感受到迫人的威严,以致他一时无法肯定方才言语的真实性。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给予对方太多压迫感,东方永安缓了语气:“将你所知、所见细细说来。”

那人方回神细细回忆起那个满是鲜血、大火、浓烟,满是呛人硫磺味道的夜晚,仿佛再经历一遍,这场回忆令他很是煎熬痛苦,待说毕,他已是满头大汗,脸色发青。短暂的沉默后,方继续道:“那必定是‘烟花’,除了‘烟花’别无他物如此可怖。”

东方永安面色极为复杂:“你见过‘烟花’?”

那人摇头:“禀统领,我并未参与过沉没之战,但宁德有参与过的老兵,他们说看起来与‘烟花’极为相似,只是威力多有不如。”

怎么会……东方永安暗暗心惊,面上却不表露:“你且下去休息。”在他离开前问,“安陵她……”

“我们几人商议了一下,由我回来禀报,其他人继续跟着安姑娘,只是不知她要去哪里。不论她去哪里……”说着那人目光黯淡下去,“毕竟我等因她才能活命。”若不是受徐牧所托,护送安陵出城,他们早与所有留在宁德的安字军一样成为残垣下的亡魂。南阳军势不可挡逼近宁德时,徐牧与郭飞就存了必死之心,不止他们,整个安字军虽一如往常各司其职、各守其位,营中一片安稳、偶闻笑语,似乎谁也没将即来之战放在心上,但就是在这样不同寻常的泰然处之、稳如山岳下,暗自流转着生死看淡的决心。每个人都能从他人眼中看到一如自己的坚定,这是安字军无需言说的默契。所以在徐牧请托之时无人愿意,普通士卒尚且不愿,更别说那些百夫长、千夫长、校尉、督骑,似乎徐牧请托他们去死,而不是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甚至直接撂下话来:哪怕一个马倌也不会抛下自己照看的马。意思便是任何一个将领绝不会在此时丢下自己的士兵,叫徐牧趁早死了心。徐牧尊重他们的意愿转而在普通士卒中物色可靠之人,便是他们几个。“我徐牧死而无憾,唯此一愿,请诸位成全。”他一膝跪地再三请托说动了他们。“若有一日回到宁德……”

“我向你保证,那一日不会太远。”短短一句,字字带血。东方永安按下因听了他的回忆再次翻涌上的气血,咽回喉咙处的腥甜,示意军务司马将人带下去好好安置。人走后端木宣文问:“要不要派人去寻?”她摇头:“让她静一静。”徐牧此情此意对安陵来说成了一把剜心的刀。

“那关于‘烟花’?”

东方永安思忖良久,所知‘烟花’配方者,一是百无忌,一是风逐渊,二人皆不可能泄露。百无忌乃九龙卫之一,深得她信任,至于风逐渊,从他对“烟花”及另一物什的态度便知他不会愿意其流传出去。难道自“烟花”出现后,另有高人破解了配方,制造了相似的东西?东方永安神色变得凝重,若真如此,此番与南阳一战将更为艰险,躲在螳螂背后的黄雀果非孟岭之辈可相提并论。

“烟花”之事东方永安向来不与人论,见她不答,端木宣文转而问:“我军当如何?请统领示下。”利州丁石与温云军合流,南阳军碰了钉子转往丹州,丹州只余月门城附近安字军苦苦支撑,其他势力因各自为战,亦伤亡惨重,当务之急是挽救丹州全线崩溃之势。

东方永安将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少时道:“传我令,长庆留一万、闻松留五千人驻守,其余尽由廖然与乌浅调出,从五爪道赶往月门城驰援,襄助铁鱼稳住北面、伺机向南反击。本部大军秣马厉兵,准备在万江上截断敌方粮草。另遣一使飞马去西宁郡将采娘接来,请她一赴烟州,争取烟州援兵。”此事原本梁悬河前去最为妥当,可梁悬河惨遭毒手。想到那一心效忠安字军、凭口舌之利立下汗马功劳,自己不知不觉对其已甚是依赖之人,那个临去前仍忧心自己、挂念安字军,说就算船沉了也要看到最后之人,就此一去不回,东方永安胸腔里又一阵气血翻涌。暗暗发誓,谁杀了他,她定要他偿命!如此只能请同为九龙卫的采娘走一趟,持九龙令必要的话带上李明易给自己的那把小“天子剑”,望能通过孔鹿鸣得见烟州刺史,说服其大局为重、勠力同心共御外敌。端木宣文杵在床边,她问:“有疑异?”即使是中军司马也不便干预统领关于大军的决策,但她有意培养端木宣文,所以寻常时候允其参与商讨并提出疑异。

“南阳军深入腹地,粮道成为重中之重,断其粮道是釜底抽薪的办法,此点我无疑异。唯虑者,利州一路敌军受挫退回,必将留守万江以确保粮道通畅,加上原本的辎重军,少说十几万,倍于我军,又不得不考虑小‘烟花’的存在。以我之见,闻松、长庆两部大军前来会合,局势尚且不明,却让他们北上,是否妥当?倘烟州再无援,本部军马将不得不独对十余万敌军,带着小‘烟花’的敌军。”他强调,“恕我直言,不容乐观。”

“你说的有理。”东方永安却话题一转,“风逐渊怎样了?”

端木宣文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略有不解,仍是回答:“好吃好睡。”

东方永安掀开衾被,挣扎起身,拂开端木宣文相扶的手:“没时间躺着了,大军出发之前,你还得随我去两个地方。”

快马召来采娘,叮嘱一番,将九龙令与佩剑一并交托给她,送走采娘后,她也没闲着,马不停蹄去了两个地方、办了两件事。一是前往玄牝湖,再访鲁有,以抵御外敌之名调出玄牝湖水军,请他们训练安字军,限一月之内叫泰半安字军能在船上作战。另一件是将被软囚禁的风逐渊提了出来,只带一小队心腹人马随他深入往生林。

往生林中树木参天,一棵棵不知名古树撑开巨大的伞盖,遮天蔽日,树下落叶树层层叠叠、灌木丛密密匝匝。走在其中仿佛行走于人类纪元之初,他们好似茹毛饮血的野人,脚踏厚厚的腐殖质,时刻需警惕藏在腐殖质下的危险。

再次拨开差点划到脸庞的荆条,端木宣文难掩局促道:“都说往生林人迹不至,现在看诸多传言不尽其然。”

走在最前的风逐渊头也不回:“这是有我带路,只这一条算是比较安全。然而就算已经进出过好多遍,你瞧我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别以为现在安安静静,有树有花、风景宜人就可以放松,告诉你们,往生林的意思就是谁掉以轻心、谁运气不好,谁就得往生。”

“还得看运气?”端木宣文不以为意笑言。

“你以为呢?往生林可不是你们所以为的那些寻常林子。”他忽尔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它是会生气的。比如吃人的洞穴、咬人的花草,千万管住自己的手,这里越漂亮的花越有毒;腐殖层下的暗隙、暗河,令人防不胜防,指不定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就算避过这些,往生林的天婴儿的面,突来阴雨、寒流,轻而易举就能夺了胆敢踏入林子之人的命。你们尚未领受林子里的夜晚,失温可是比虎豹熊罴还要可怕的存在,幸好咱们要去的地方天黑前就能到达……”

他尚在喋喋不休,东方永安道:“看来它也是挑人的,比如对你这个胆敢躲进林子的就优待得很。”

风逐渊一脸无奈与委屈:“我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你不清楚吗?那种东西我思来想去,不是阳间事,我千挑万选才选了这处非阳间地,配得上你那非阳间物。”东方永安斜睨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说法不甚赞同。“总之,各位不想不明不白死了,就小心再小心,我踏哪里你们就踏哪里,不能出半点差错。”

便在这时,灵巧的身影从他们旁边飞过,猫儿抓着藤蔓在林子间荡得好不欢快。东方永安指指自由自在的身影,风逐渊尬道:“世间再严厉的规则总有一两个例外。”之后缠着东方永安愣是要她说说从何得来这么奇特的宝贝,不如借他研习两日,说一瞧猫儿就与常人大异。若非摄于猫儿的利爪,只怕早就弃了东方永安缠过去了。

如他所说,天黑之前众人到达目的地。风逐渊的藏身之所便在一片山坳里,进入之前需先过一道隐蔽甬道,入口隐藏在丛林中。甬道非是平行,而是先往下再往上,道中藏着鲁家机关阵,不过有风逐渊亲自带路,自不会触发机关阵,为此端木宣文颇为惋惜。他言,昔游四海,鲁家机关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可惜至今无缘一见,今就在眼前仍是不得一见。对此,风逐渊笑得很不理解:不用被射成刺猬,竟有人还不乐意。

他所谓的世外桃源般的隐居之所不过就是三两间草屋,实无可观之处,一里外几大排竹棚倒是更叫人好奇,想必内中就藏着他们此行的目的。然而护卫者由秦风自猎隼队挑选,都是绝不多言一句之人。其他如端木宣文,恪尽职守,年岁不大却很是老成,最知何时何地该收敛好奇心,东方永安愿让他知晓的,自会告诉他,不急在一时;不愿的,他从不打听。这是他非最早一批入军,却很得东方永安倚重的原因。如猫儿,他对这些无兴趣,要说起来,他对世上九成事皆无兴趣。

当晚其他人围着火堆烤火的时候,风逐渊独带东方永安去了竹棚。

“这些不用试了,百无忌都做得出来。”东方永安挑起臼中黑坨坨一块闻了闻,是再熟悉不过木炭、硫磺的味道。

“你胃口还真大,来看这个。”他将她引到一排架子尽头,打开暗龛,内中一只琉璃瓶,瓶内澄黄色液体散发出危险味道。就连东方永安乍看见也不由自主后退:“我不是将钝化方法一并给了你?”风逐渊脸上露出疯狂科学者才有的笑:“原来你也会害怕。”

“屁话。”

“它太漂亮了,所以我留了这么一小点。放心咱两相处这么久,它要了我两根指头,彼此已经很了解。现在它正在沉睡……”他忽而回头,敛去魔魇之色,“你既害怕明日的试射还看不看?”

幸好没疯,东方永安暗道:“自然要看,若否我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