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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1 章 第 501 章(1 / 1)

作品:《东方皇后传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当然,陛下回宫,奴婢们岂敢懈怠。”

“舞姬也需最好的。”那便只有那个女人,想到那个女人,桃夭夫人就来气,将梳子一把拍在妆台上。作为南阳皇宫里伺候皇帝最久也最得宠的夫人,她自是与别不同,地位超然,在小小后宫也算得上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物,皇极宫的蝎池里不知道有她多少杰作。南阳皇帝是个极能疼宠美人的人,与她正是琴瑟和鸣,兴味相投,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骂他们是什么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又怎么样?那些木讷呆子岂能体味个中乐趣。然而数年前却来了一名舞姬,原本区区舞姬身份低贱不需她放在心上,但不知使的什么手段很得皇帝欢心,隐隐有与她分庭抗礼之势。她的宠爱未必就衰了,然总有个人在那边杵着,她心里岂能舒坦。男人们不是常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女人更是不容。偏皇帝的规矩,他宠着的人,别人是不能动的,她再嚣张跋扈也不敢老虎嘴边拔须,唯一值得庆幸的:几年了,那女人仍旧只是首席舞姬,她却是正儿八经的夫人。桃夭夫人拉回自己飞远的思绪:“叫她好生准备,谁惹得陛下不开心,吃不了兜着走。”

婢女月下答道:“今晚她不出场,说是身子不舒坦。”

“不舒坦?”桃夭夫人讶异,“她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小狐狸精,倒是精得很。”若是旁人看了定要说女人心海底针,死对头出场她不欢喜,不出场她仍旧不欢喜。“今晚咱也都打起精神,小心伺候着。”

熏着浓烈香粉的大殿里,乐师们卖力演奏着火辣热情的异域舞曲。南阳都城与别不同,南阳的宫城亦与别不同,从不讲究什么超凡脱俗,什么淡雅别致,从铺陈的死物到来往宫女侍从皆是浓墨重彩,就像这座城里张扬的善恶、美丑、爱恨,它的一切都是浓烈的。往好的一面说,热情火辣、自由奔放,千姿百态,是生命浓烈的色彩;往坏的一面说,礼乐崩坏、道德沦丧,是剑走偏锋者的天堂,滋养罪恶的土壤。碧玉的窗棂、金色的帷幕、鲜红的地毡,火一样飞舞的裙摆、雪一样的脸庞、烈焰红唇、媚眼如丝,放纵欲望的味道。

这些都是南阳皇帝平日最喜欢的,他总说那些咿咿呀呀有气无力的是什么死人曲?那些有事没事素衣淡服伤春悲秋、装模作样的东西心里比谁都要贪俗,谁要是在他宫里穿丧服,他就送谁一场丧礼。所以南阳皇宫里向来浓妆艳抹、争奇斗艳得厉害,不怕粉抹得多!但也不是抹就完事,他还有个怪癖就是喜欢当面看人卸妆,要是抹上粉是天仙,洗了脸是鬼女,那脖子免不了挨上一刀,真就直接送义庄抹死人粉了。

桃夭夫人看着宽大黄金座上左拥右抱的人,似乎与往常无异,调笑偷香随性得很,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总觉忐忑。今晚无人与她斗艳,她却丝毫不觉胜利的喜悦。她不敢说能摸透黄金座上人的心思,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白同床共枕许多日夜,总觉得那随性的笑意下隐着一丝阴霾。再观旁边垂手而立的太监魏陶,眼皮也不抬一下,她便觉自己的忐忑是有道理的。皇帝回城已有些时日,却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在鹰台耽搁了几日,今儿才回。她等得心急,少不得遣人打听。得了消息说,虽然打了胜仗,但皇帝并不那么高兴。原因嘛,多半是战事上的事,她一个深宫妇人,哪里想得明白,也没兴趣明白,她的全副心思都只在皇帝身上而已。寻常若皇帝不高兴,美人自然不遗余力相哄,谁跟荣华富贵过不去,可她们这位皇帝不是个好哄的主,太卖力了他嫌虚伪,太矜持端庄了,他嫌装模作样,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所以南阳皇宫里,皇帝不悦要不要凑上去真得掂量掂量,久而久之,火候把握不好的,干脆就避而远之。桃夭夫人从未失手过,但也难免惴惴。早知就抢先一步称病,可她与那女人总得有一个在,否则皇帝觉得受了冷落,大发雷霆,都得遭殃。

这厢思量着曲到尾声,赶紧结束,不想就生事了。最后的快速旋转收尾,一名舞姬疏忽大意拐了脚,跌坐在地,众舞姬慌乱立时齐刷刷跪地。大饮琼浆玉液的皇帝蓦地停下手中动作,放下金樽。就这一个动作令桃夭夫人忍不住站起身,乐师们几乎同一时间停下,上一刻还闹哄哄的大殿骤然静如幽谷。

见皇帝不语,桃夭夫人呵斥:“贱婢,平日就知偷懒,用你的时候就掉链子,养着你们何用?丢人现眼,还不赶紧滚下去。”

那舞姬如获大赦,叩头谢恩,皇帝开口了,语气温和不见怒意:“失误嘛,又是什么大事?你别小题大做,叫别人以为朕是什么虎狼之辈。朕平日苛待你们了吗?”桃夭夫人躬身:“陛下言重,是臣妾看不得丢人现眼的贱婢。”

皇帝不以为意走下玉阶,走至那舞姬跟前弯腰关切道:“伤着哪里了?让朕看看。”舞姬被他的温柔弄得面红耳赤,怯怯地拉起裙摆。皇帝赞叹:“多美一双玉足,都肿起来了,一定很疼吧?”语气轻柔亲昵,满含兴致,殿中众人无一例外都觉得后宫大约又要添一名新人。皇帝就这样,逛个后花园,瞧见有姿色的当即能拉到花丛里野合,一日不可无妇人不只是说说,宫里的也都司空见惯了。

桃夭夫人何等眼力,待要开口命自己的婢女前去扶人,听得皇帝道:“既然疼得厉害,不如,剁了吧,剁了就不疼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舞姬就哭喊着被拉下去,皇帝抬手,“继续吹,继续跳,愣着做什么?朕很吓人吗?”到底是长久磨练出来的,乐师们怔愣片刻若无其事继续吹奏起来。

坐回黄金座时,皇帝瞥一眼石像般的魏陶:“你倒是安之若素。”魏陶微微躬身:“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人何须多言。”

“啧,在北辰的皇宫里练得如此贴心了?”

“您知道是在哪里练的。”

“……”忽而奉酒侍女又出错,手上一个不稳,打翻酒水泼了皇帝一身。这次皇帝没有戏耍她,径直冷冷吩咐:“拉下去乱棍打死。”魏陶叹息了一声,皇帝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小人不敢。”

“在他处就敢?”

“直谏也要看人,在他处小人是友,回到此处小人是奴,奴就得清楚自己的身份。”

皇帝豁然起身:“真是练得好胆量,叫你回来,让你委屈了。”说罢拂袖而去,魏陶向桃夭夫人略一躬身,快步跟上。桃夭夫人怔愣当场,他们打得什么机锋她没听懂,皇帝的态度也怪,犯小错的婢女随意杀了,不软不硬顶撞的魏陶他却不处置,真是怪哉。

翌日晨起梳妆,桃夭夫人越咀嚼越觉出股异样的味道,按住婢女月下握梳子的手:“你去打听打听万江边发生了什么,不,还是打听陛下回鹰台做了什么?”月下欲走,她又拉住,“别,别打听陛下的事。去打听一下魏陶在北辰的行迹,当可探得蛛丝马迹。做得谨慎些,别叫旁人发觉了。”

月下应是。两日后回禀:魏陶离了北辰皇宫后,一直跟随北辰一支名叫安字军的叛军,当是在军中大帐伺候。“奴婢听得两个消息。”月下附上桃夭夫人的耳,“一是,安字军统领是个女人,这在北边似乎不是秘密;二是那女人失踪了,否则我南阳大军也不能退得轻易。”

别的事不懂,可对女人两字桃夭夫人敏锐得很,女人的事她最懂!

“等等,咱们梳理梳理。”她起身边踱步边思量,“魏陶若在那个什么军待过,他们打机锋所说的‘他处’就有了指向。陛下看似喜怒无常,但他的阴晴是有原因的。失踪、女人、鹰台……好哇,陛下又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

“你忘了,鹰台那地方向来是藏污纳垢之地。枉我还忧心他不开心,费尽心思想讨好他……”自觉失言,桃夭夫人赶紧闭嘴。

月下懵懂道:“可鹰台一切如常,并未多出开支。”她补充,“奴婢既出去索性一并打听了。”

桃夭夫人赞道:“小妮子聪明,不愧是我的人。”

“奴婢思量那女人是敌军之人,若真被陛下擒住,定已投入大理寺大牢那等所在,夫人想是多心了。”

桃夭夫人点头:“有道理。”随即否认,“不,还是在鹰台。你想,陛下回来,带回一个俘虏,你有听到一星半点风声吗?陛下入驻鹰台,往常并不保密,此次却连我也不知他在鹰台所为。这说明什么?”月下摇头,她给她一个笨的眼神,“说明此人事关重大。事关重大之人该放在哪里?当然是越不为人知的地方越好。你有所不知,鹰台恰有那么一个绝妙的地方。若非金屋藏娇,就一定在鹰台十八阎罗池底部的水牢!”

月下仍是坚持该在国狱、大理寺大牢、刑部大牢这种有官兵把守之地,桃夭夫人嗤之以鼻,为证实自己的猜测,决定一行鹰台。

在鹰台转了一圈,确认非是金屋藏娇,桃夭夫人带着月下悄悄往通向水牢的暗门去。半途被拦住,守卫铁面,无论如何不肯通融,两人怏怏回来。这事很快被桃夭夫人抛到一边,毕竟既非金屋藏娇,管她一个俘虏被关在哪儿?后宫生存要领之一:别多管闲事。取悦皇帝才是她该费心的事。

而广舞宫里,有人却关心上了。

“宫音,今日谁收拾的妆台?”妆台前的美人朱唇轻启。

“是奴婢亲手收拾,有何不妥?”

美人摆手:“没什么,下去吧。”侍女退去后,她捏紧手中字条,字条上写着:东方永安被囚于鹰台底部水牢,望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