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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零年代女厂长

余思雅午睡起来,宿舍里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贾宜兰也不见了踪影,倒是她儿子躺在下铺,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一只小脚丫子还蹬出了被子。

余思雅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抓起他的小脚丫塞进了被子里,然后去洗了把脸,出来拿起书包问崔梅:“走吧?”

崔梅利索地将橡皮筋缠在辫子上,应了一声:“好。”

“你们等等我。”在一旁擦百雀羚的胡雪迎连忙说道,现在宿舍就剩她们三个了。

余思雅和崔梅便站在一边等她。

胡雪迎擦完了脸,举起蓝色的小圆盒问道:“你们要不要擦点?”

两人都摇头,她将盒子盖上放进了自己的盒子里,然后抓起书包:“可以走了。”

三人出门,胡雪迎落在了最后,她从包里摸出钥匙串:“你们等我一下,我锁个门。”

余思雅皱眉看着她:“贾宜兰不回来了吗?”

胡雪迎瞅了余思雅一眼,似乎在说她这个问题挺多余的:“她去上课了,还回来干什么?”

余思雅指了指里面:“你们今天下午都有课吧,那,这个孩子就一直锁在宿舍里,他醒了没看到大人,要上厕所,哭怎么办?”

“哭累了,自己就不哭了,尿……贾宜兰放了一个木盆,但那小孩还不大会,经常尿在地上、裤子上。不锁上,东西丢了都是小事,万一这小孩子跑不见了,怎么办?”说起这个胡雪迎就恼火,“真是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把孩子带来,婆婆带得不好,她就带得好吗?搞得这宿舍都没法住人了,思雅,你刚才拒绝她,拒绝得特别好,你怎么不直接让她把孩子送回去!”

余思雅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让她把孩子送回去?”

全宿舍就她最不慌好吧,实在不行,她午休不回来就是,晚上少熬夜,早点睡,中午困了,在桌子上趴个一二十分钟。

胡雪迎苦着脸抱怨:“你当我没说过?她周日那天抱着孩子回来,我就说宿舍里不要养小孩子,让她把孩子送回去,结果她抱着小孩坐在走廊里哭,说我容不下他们母子,她儿子多么可怜,什么赶她儿子回去就是让她儿子去死之类的话……然后其他寝室的人听到动静,都跑出来劝我,说让我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还说什么贾宜兰身为个母亲不容易,她不容易,我容易吗?天天被她儿子吵醒,宿舍里一股子臭味,要不是我家有点远,没直达的公交车,我就回家住了。”

没想到她不在的这几天,宿舍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余思雅又问:“那其他人呢?她们什么意见?”

“当时一个个都装木头,不吭声,搞得我一个人是恶人似的。我看这两天她们也后悔了,都不跟贾宜兰一起吃饭了。好像是贾宜兰她儿子看别人饭盒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伸手去抓,有时候才放在嘴里咬过的手指又伸到别人饭盒里,谁受得了啊!”胡雪迎一副很恶心的样子。

余思雅想想那个画面,确实不大舒服。这么搞下去,原本好好的室友关系也得弄僵,本来大家能从天南海北凑到一块儿,同吃同住三年多,除了至亲好友再也没这更亲密的关系了,结果却闹成这样。

她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宿舍里几个人心不齐,加上她事情也多,回宿舍的时间比较少,除了崔梅,跟其他人的关系都不亲近,这些人也未必听她的。

就像今天,她提议贾宜兰将孩子送去她丈夫那里,结果贾宜兰竟冒出“大男人怎么懂照顾孩子”这样的话。她就不明白,男人怎么就不能照顾孩子了?贾宜兰丈夫还在乡下,如今知青陆续返城,住宿没那么紧张,他想单独住一间屋也不难,平时上工也能将孩子托付给村里好心的老太太帮忙看着,偶尔给半斤糖饼干就行了,怎么也比把孩子整天锁在狭小的宿舍强吧。

难道当爹的只要爽一把,贡献一颗精子就算了,其他什么都不用干?男人不会带孩子,女人就天生会了?谁还不是第一次当爹妈,女人就可以学,男人为什么不行?

想到这里余思雅就来气,也熄了管贾宜兰闲事的心情。

胡雪迎也只是抱怨,想找个人赞同她,并没指望余思雅和崔梅能解决这件事。说话间到了分道的地方,她抱着书包恹恹地跟余思雅和崔梅道别,嘴里还在嘟囔“又要见到那个烦死人的了”。

余思雅摇摇头,这么下去迟早要爆发,看她们最后怎么处理吧,大家都是成年了,她也不必多管闲事。

崔梅虽然年纪小,但能考上大学也不傻,也感觉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苦恼地问:“思雅,你说贾宜兰能答应把孩子送回去吗?”

余思雅摇头:“不好说,崔梅,你也觉得爸爸照顾不好孩子吗?”

崔梅眨了眨眼睛:“我爸下班回家就靠椅子上,他连饭都不会做,怎么照顾小孩子?他每次吃饭都是我妈端到桌子上,我妈要不在,他就去食堂打饭。”

余思雅心说,这点你爸连男知青都不如。据她所知,知青点的知青们都是轮流做饭,也有跟女知青搭伙的,但每个人都要干活。为什么这些在家里什么家务都不会的男知青去了乡下,却能自己洗衣做饭了?说到底,没人惯着他们了呗!

可崔梅也是这种想法,可想而知,这时候很多人的思想观念还是比较陈旧,觉得家务事和照顾孩子就是女人的活。凭什么啊,大家都上班上工,回家男人就能当甩手掌柜,女人还要忙里忙外,做家务带孩子?

余思雅心里很不痛快,感觉自己跟这些人的思想格格不入。

晚上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沈建东把沈跃的信带了回来:“嫂子,我哥寄的,他还不知道咱们在省城的地址,就寄回了厂子里。”

“哦。”余思雅点了点头,将信收了起来。

沈建东看她兴致不高,马上问道:“嫂子,怎么回事?是工作中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余思雅摇头:“没有,那个建东……算了,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问沈建东干嘛,她端的饭都是沈建东做的,可见凡事也有例外,不能一概而论。至于贾宜兰这种腐朽的思想,迟早会被扫进垃圾桶。

想到这里,余思雅心里舒畅了许多。

晚上回到卧室,她拆开了沈跃的信,又写了满满五六页纸,前面还是他的日常,只在最后一排才正儿八经地单独含蓄写了一行“我也是”,这三个字写得格外认真,仿佛是一笔一笔写下来,字都没上面的流畅自然。

余思雅透过信纸,仿佛看到了他红着脸,一本正经写下这几个字。一个大男人,说好听点是腼腆,说直白点,那就是闷骚。一般人谁看得懂他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余思雅有心逗他,故意单独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到“你也是什么?”。

然后另取一张信纸,给他吐槽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这个事不好跟同学说,免得传到宿舍里其他人耳朵里,其他工作上认识的朋友,人家才不耐烦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沈建东又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恰好沈跃的信来了,余思雅就顺便吐槽了两句。

过后她就将这个事忘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和学习当中,至于宿舍,她调整了作息,很少回去。即便回去跟贾宜兰打个照面,贾宜兰不理她,她也不理对方。

因为全县今年新增了十几家养殖场,鸭子的数量一下子上来了,目前鸭子都养到半大了。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出笼宰杀了,为了早点将门市部建起来,扩大销量,一有空余思雅就去火车站那边看看工程进展,哪有心思管宿舍里的那点小事。

小元同志知道她急,多找了些工人,加班加点,很快就将地基打好了,接下来是砌砖建房子。

偶尔,楚玉涛也会过来,因为他现在兼任清河鸭省城的会计,要跟小元结算各种材料费用,还有管理门市部的账目,做好账,给余思雅过目。

有时候碰巧了,两人会一同回去。这天,一起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楚玉涛说:“余厂长,学校最近出的通知你听说了吗?学校团委准备成立校学生会,因为是第一届,学校的意思是让大家自己交申请表,由老师择优录取,下一届再进行选举。”

余思雅还真不知道:“没有,怎么啦?”

楚玉涛兴致勃勃地说:“你要不要去竞选?那天徐佳佳碰到我,说咱们辰山县的校友都一致支持你去参加竞选,我们都觉得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工作了。”

余思雅不怎么感兴趣:“算了吧,你要喜欢,你去参加吧。”

她工作都忙不完,等门市二部建起来,她有新的计划,月底还要抽空请一天假回养殖场查看一下工作,同时将门市二部的售货员定下来,哪有时间参加什么学生会。而且学生会所谓的锻炼对她也没什么意义,她也不需要在学校到处混资历,刷脸熟,以期毕业的时候分配一个好单位。所以这样的肥差还是留给别人吧。

楚玉涛见她不感兴趣,就没再多提,又说起了其他的事:“余厂长,咱们辰山县的校友准备找个时间聚一聚,他们都很想邀请你一起参加。你什么时候有空,大家一起见个面。”

大学里的老乡会也是一种交际活动。余思雅想着这个活动不费什么神,就坐下来吃吃东西,聊聊天,权当放松了,还能刷刷好感,多认识几个人,干嘛不去。

“好啊,你们约个时间吧,有空我就去。”她也没把话说得太死。

楚玉涛听了却非常高兴:“你什么时候有空,他们都非常期盼你去,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余思雅想了一下说:“你随便找个周日下午吧。”

最近还不是特别忙,半天还是能抽得出来的。

楚玉涛兴奋地说:“好,那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确定了时间和地点我再通知你。我们的初步计划是去逛省城公园、博物馆之类的,余厂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余思雅上辈子小学初中学校每年都会组织这样的活动,这些公共场所,她早逛遍了,还是后世豪华版的,实在没什么特别想看的。可现在大家都是穷大学生,城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只能搞这种环保的聚会方式。

“你们决定吧,我都可以。”

“那好吧,我回去跟他们商量。”楚玉涛想了想说。

“行,决定了提前通知我一声。”余思雅也没多问,她在学校的前一站下了。

今天这段小插曲,余思雅也没太放在心上,谁知过了几天却引起了一场风波。

3月6号这天,余思雅上完了课,跟着崔梅回宿舍,进门就发现大家的眼神不大对。

崔梅是个藏不住话的,抱着书,好奇地问:“你们这么看着我们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啊?”

胡雪迎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上下打量着余思雅:“看不出来啊,思雅,你竟然深藏不露。”

余思雅还以为她们是知道了她的另一重身份,淡淡地笑着说:“没什么的,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胡雪迎撑着下巴嘿嘿笑着说:“你说得可真轻松,好多人都想加入呢,递了申请表都没消息。那,尤丽华,你好像是想进宣传部当个干事是吧,也没选上。”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戳人伤疤吗?尤丽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闷闷地嗯了一声。

余思雅马上明白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她拧着眉,看着胡雪迎:“你到底在说什么?宣传部,学生会的吗?跟我有关?”

“别装了,告示都贴出来了,还说不知道,假不假?”贾宜兰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

余思雅没搭理她,拧眉问胡雪迎:“到底怎么回事?”

崔梅也跟着说:“是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天天跟思雅在一块儿,没听说这个啊。”

胡雪迎见她们俩不像是装的,纳闷地说:“思雅,你不知道吗?你被选为了学生会主席,告示都已经贴在团委外面的公布栏里,上面盖了团委的大红印章呢,这还能有假吗?”

余思雅……

从天而降一块大石头,砸得她想自闭,她能说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看她听了这个消息,一点喜色都没有,脸色还隐隐发青。胡雪迎诧异地问:“思雅,你不高兴啊?你不想当学生会主席,那你干嘛交申请表啊?”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交过申请表了?她连交申请表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好吗?

崔梅也纳闷地说:“我没看思雅去交过申请表啊。团委在东区,离咱们宿舍和教学楼都挺远的,有一千多米呢,思雅平时都没空,就中午有点时间,中午团委也没人值班吧。”

“思雅,你真没交申请表,那你怎么被选中的?”胡雪迎惊呆了,好奇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宿舍里其他人也望了过来,稀奇地看着余思雅,尤其是尤丽华。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申请表极尽美化了,连个干事都没选上,宿舍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余思雅最后却莫名其妙当上了主席,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余思雅没作声,她现在都一头雾水,怎么跟解释?按了按额头,余思雅迅速将刚拿出来的书塞回了书包里:“我也不清楚,我出去一趟。”

丢下这句话,她就飞快地出了宿舍。

过了几秒,宿舍里炸开了锅。

白露夸张地说:“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她不清楚,那谁给她写的申请表,她又怎么被选上的?她比咱们还小,脸跟崔梅一样嫩,能当学生会主席吗?别人服她吗?”

贾宜兰抱着孩子,嫉妒地说:“谁知道呢。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她来历肯定不简单,你们还不信。全校几千个人,至少有几十上百人投申请表,想当主席啊,结果谁都没当上,就她当上了,据说她还没投申请表,要是背后没人你们信吗?”

“可是,她就是来一个偏远的乡下啊。”胡雪迎撇嘴,“这个报道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的,做不了假。”

报道要开公社、学校或单位的证明。

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闷了,是啊,余思雅就是来自乡下的。她一个乡下姑娘,凭什么不声不响地当上了学生会主席?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她们不信。

沉闷了一会儿,尤丽华嗤笑:“也就你们相信这种话。要是她的申请表没交过去,团委从哪儿来的她的名字?莫非她是什么大人物,名人不成,没见到申请表,团委老师都还能知道她的名字?”

“对啊,她肯定是骗咱们的。装作没交给申请表,要是没申请上,大家都不知道,也不用丢脸,申请上了再让咱们大家都知道就没关系了,真是好深的心机。我就说她不是一个好人嘛,你们还偏偏不信。”贾宜兰在那里拱火,自从余思雅不答应将床让给她睡后,她就非常不满余思雅。

尤丽华虽然知道贾宜兰的话信不得,但这话宛如在说她,尤其是跟余思雅这么一对比,她面子丢光了,心里自然不舒服,脸色也非常难看,重重地哼了一声。

只有崔梅弱弱地说了一声:“思雅不是这样的人,她应该真的不知道吧。”

“她不知情,那她怎么被选上的?”贾宜兰冷笑,“你们说,余思雅成绩也不算顶顶好吧,分数好像也不是最高的吧。她平时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宿舍不回,几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说是回租的房子了,跟她一起住的是弟弟,但谁知道呢?你们有谁见过她弟弟吗?崔梅,你跟余思雅最熟了,你见过她口中那个弟弟吗?”

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崔梅缩了缩脖子,轻轻摇头。

这话似乎从侧面印证了贾宜兰的话。

白露看了一眼说得笃定的贾宜兰:“莫非你知道什么?”

贾宜兰冷哼:“我不知道,但她天天下课就往学校外面跑,周日整天不来学校,谁知道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也是去过乡下的,乡下人能有几块钱,她哪来的钱租房,还养弟弟?这话你们信吗?要这么容易就能租得起房子,我也带着豆豆搬出去租房住了。”

好像也对哦,大家表情都有些微妙。

只有崔梅小声说:“这没证据的事,就不要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