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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零年代女厂长

黎市长很忙,谈完正事,梅书记和余思雅不欲多呆,刚提出告辞,武秘书突然匆匆进来,附在黎市长耳朵边说了什么,黎市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

梅书记跟余思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解和疑惑,刚刚还好好的,这黎市长怎么突然变脸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黎市长脸色大变?

不等两人想清楚,武秘书已经说完了,站直腰立在黎市长身后,黎市长拧着眉揉了揉额头说:“你们要走了是吧,那我就不留你们了,成立养猪合作社的事等筹备工作完成之后再说。”

梅书记犹豫了一下问道:“黎市长,是出什么事了吗?”

黎市长苦笑了一下,也没瞒他们:“传来消息,昨天咱们跟越南正式开战了。”

哐当一声,余思雅手边的杯子被打翻了,褐色的茶水从漆木桌子上流淌到地面。

梅书记闻声立即回头,出言安慰道:“小余同志,你别慌,这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呢,也许沈同志没去前线!”

黎市长看到两人这反应,愣了愣,不解地看向梅书记:“怎么?小余同志有亲戚朋友在南边?”

梅书记悠悠地叹了口气,不忍地看着余思雅说:“是小余同志的丈夫,已经参军好些年了,结婚起就聚少离多,小余同志挺不容易的。”

黎市长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余思雅。战场上刀枪无眼,残酷得很,能不能回来,谁说得定呢!旁人的安慰有时候很苍白无力。

余思雅这会儿总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她忘记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就是这阵子发生的。具体的日期她记不清,但大致的时间还是很清楚的,就是79年的二三月,没想到原来就是昨天,2月17号正式开战。

对这场战争,她早有了心理准备,虽然有些难受,但最初的失态过后,余思雅打起了精神说:“没事,让黎市长和梅书记挂心了。”

这话也太没说服力了,她的脸色不那么苍白,笑容不那么勉强也许还比较有说服力。

虽然心有不忍,可她到底是个年轻女同志,两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黎市长想了想只能说:“小余同志,你说的合作社的事咱们这边会尽快确认,争取早点开始,一有好消息,我就让武秘书通知你。”

梅书记剜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黎市长还提工作。

黎市长不甘示弱地看了过去,用眼神说:你懂什么,这小余同志一看就是个对工□□得深沉的好同志,这时候只有工作能安慰她!

余思雅虽然没看懂他们的眉眼官司,但还是看得出来,两个人为了他在较劲,连忙说道:“好,那就谢谢黎市长了,有了消息还请市里面通知我们,咱们清河鸭饲料厂一定全力配合养猪合作社。黎市长,你继续忙,咱们就不打扰你了。”

黎市长和蔼地笑了:“好,武秘书你帮我送送梅书记和小余同志。”

武秘书怜悯地看了一眼余思雅,声音较之先前温和了许多:“梅书记、余总,这边请。”

等上了车,梅书记担忧地看着余思雅说:“小余同志,咱们送你回去吧。”

余思雅这状况他实在不放心啊,她再能干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丈夫上了战场,心里肯定慌。想当年,他上战场,他老娘和媳妇当天就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余思雅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甚至比梅书记都还平静,她轻轻摇头说:“梅书记,不用了,送我去省城,你们还得回县里太折腾了,也浪费油,把我送到汽车站就行了。”

“可是……”梅书记难得这么婆婆妈妈,可只说了两个字就被余思雅打断了。

余思雅平静地看着梅书记说:“梅书记,你什么都不必说,我明白的,我也不需要特殊照顾,总得有人上战场保家卫国,不是我的家人就是别人的家人,况且也不止我一人的亲人上战场,还有几十万个家庭的儿子、丈夫、父亲在战场上。我当初选择了这条路,我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更何况,这不还没坏消息吗?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咱们委实不必太担心。”

她说得如此坦诚,如此明白,梅书记反倒不好说什么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说得对,是我小瞧你了,我应该对你有信心才对,你是个坚强的女同志,咱们去汽车站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司机说的。

将余思雅送到汽车站后,梅书记下车亲自送别她:“小余同志,你路上小心点,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打电话回来,咱们辰山县就是你的娘家,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不管什么困难咱们跟你一起扛!”

余思雅看着梅书记关切的眼神,心里滑过一道暖流,笑道:“谢谢梅书记,你放心吧,没事的,我先走了!”

挥了挥手,余思雅接过胡秘书递来的车票上了客车。

客车缓缓驶出汽车站,往省城的方向开去。因为交通不畅的原因,丰宁市到省城不过一百来公里的路程,但客车却要走三四个小时,在这个时代已经算长途旅行了。

没什么娱乐活动,车子又颠簸没法看书,上车后,很多人都闭上眼沉沉睡去,左前方的位置上一对母女,母亲将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安抚,正前方两排坐一块儿的年轻人似乎在谈对象,彼此一个眼神对视都充满了脸红心跳……

车子上一片安静祥和,跟她先前听到的消息有天壤之别。在共和国的岭南以北的大片土地上,人们和平安宁地生活着,而在另一边,大陆最南端,却硝烟四起,炮声阵阵,时刻都有我们最可爱的人倒下。正是有这些人,才换来了我们如今的太平安康!

余思雅的眼睛有些模糊,成长于和平年代的她第一次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与和平的来之不易。

回到家,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最奇怪的是,连沈建东今天也没出去折腾他的买卖。

“你们这是怎么啦?”余思雅看到冷锅冷灶的,大家在家却不做饭,也不干活学习,不像他们平时的作风,心里一动,“你们知道新闻了?”

沈建东死死捏着手里的收音机说:“嫂子,我们,我们都知道了,哥过年都没给咱们写信回来,是不是上战场了?傍晚的时候收音机里说两国开战了。”

沈红英和余香香也齐齐望了过来。

他们都不小了,余思雅没想过瞒他们,而且这么大的事也瞒不住,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对,你哥本来就一直在南边当兵,75年还去越南出过任务,因故在当地滞留过好几个月,曾经一度被列在了牺牲的名单中,他对那边的情况极为熟悉,肯定会上战场。”

得到肯定答案,沈建东将手里的收音机摔在了地上,沈红英更是捂住脸小声哭了起来。余香香无措地拉了拉沈红英,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余思雅,小脸上净是纠结和难过。

余思雅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姐弟俩发泄。他们唯一的亲人上了战场,他们担心、害怕、不安……不发泄出来,积累在心里也是难受,反正是自己家,要哭也好,要吼也好,都随便让他们发泄吧!哭过闹过之后,心里反而舒坦一些。

过了许久,沈建东忽然红着眼,发狠地说:“红英,别哭了,哥才不会出事呢,你哭什么哭?别把哥哭倒霉了!”

沈红英马上止住了哭泣,用力擦了擦眼睛。

“好了,去洗把脸,你们要对你们的兄长有信心,也要对咱们的祖国有信心,放心吧,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行了,红英去洗把脸,咱们今晚去国营饭店吃饭,你哥不在,咱们更要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不然等他回来,看到你们俩瘦得皮包骨了,搞不好还以为我虐待你们俩呢!”余思雅轻轻拍了拍沈红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