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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零年代女厂长

这种天气,没事没人愿意在这时候在大街上晃悠。路上人很少,胡祥还是磨磨蹭蹭,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到家门口。

想着要回家面对母亲,胡祥的脚步又慢了下来。但再慢,这路也总会走到尽头,胡矛盾地推开家门,本以为母亲会拿着棍子等他,结果迎接他的竟然是母亲的笑声。

他家低矮、潮湿的屋子里坐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跟他差不多大,但身板比他结实多了。少年眉飞色舞,一句一句将他妈逗得眉开眼笑。好久了,自从父亲死后,他再也没从母亲蜡黄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开心的笑容。

“站着干嘛呢,快过来跟建东道歉。”胡母扭头怒瞪着傻兮兮的儿子。

胡祥摸了摸鼻子,走过去,不甘不愿地说:“我都不认识他,道什么歉?”

他又没做对不起这个小子的事,凭什么道歉。

“还顶嘴,你这小子想挨揍啊!”胡母凶了他一记,转头对沈建东时,马上换了副笑脸,“建东啊,胡祥不懂事,跟着人胡来,你回去代我向你嫂子说对不起。是我没教好他,我跟你们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犯了。”

沈建东笑着说:“好的,婶子,我会替你转告我嫂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让胡祥明天准时到我那儿吧。”

“好,谢谢你建东,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胡母站了起来,将沈建东送了出去。

等人走后,胡祥不服气地问道:“妈,这小子是谁啊,你干嘛对他那么客气!”

“跪下!”胡母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殆尽,严厉地看着儿子。

胡祥吓了一跳,他知道回家肯定没好果子吃,但没想到他妈前一刻还笑眯眯的,扭头就变脸了。

胡祥很不高兴:“什么嘛,那小子才是你亲生的,我是你捡来的吧!”对外人比对他都好。

“你还……咳咳咳……”胡母被这个愚钝的儿子给气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胡祥见她脸色发青,慌了,赶紧上前扶着她,再也不敢惹她生气:“妈,我跪,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说着他赶紧老老实实跪下,再也不敢顶嘴惹母亲生气。

胡母推开了他,撑着桌子的边缘,缓缓坐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我跟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竟然跟着人去抢劫,你胆子够大啊!”

胡祥低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等她骂完了才小声说:“对不起,妈,我知道错了。”

胡母捂住胸口,恼火地瞪着儿子:“你真是把咱们老胡家的脸都丢光了?你爸死的时候怎么说的?让你好好学习,活出个人样,结果呢,你早早辍学,跟着人在街上鬼混,现在还被关进了拘留所,你对得起你爸吗?我说两句你还犟嘴!”

胡祥很想反驳,他不想啊?可他家都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能怪他吗?

可想着母亲的身体不好,他还是低垂着头,死死握紧拳头,没有吱声。

见他没顶嘴,胡母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语重心长地说:“阿祥,是妈无能,帮不了你,还要拖累你。”

“妈,没有,你别这么说,是你把我养这么大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你相信我。”胡祥赶紧握住母亲的手说道。

胡母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眼泪滚了出来:“好孩子,妈相信你。妈给你找了个工作,你明天就去找建东吧,以后要听他的话,不管干什么,总比出去抢劫偷窃好……”

“妈,你怎么给我找到的工作?”胡祥惊喜地打断了他妈的话。

胡母看着儿子欣喜的模样,很是心酸:“傻孩子,刚才那个小伙子看见了吗?是他给你提供的工作,明天起,你就跟着他去卖瓜子,要听他的话,好好干知道了吗?”

那家伙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胡祥有点不情愿:“妈,他会不会是骗你的啊?他自己有工作吗?还给我提供工作?”

胡母的脸拉了下来:“你当妈糊涂了,没看对方的身份证明吗?这小伙子厉害着呢,虽然只比你大一岁,但那个香香瓜子就是他弄的。”

“真的假的?”胡祥有点不相信。香香瓜子是去年底开始在省城火爆起来的,现在已经有四个口味了,因为好吃,很多人都喜欢买,街上卖这个瓜子的小贩也多。

见儿子不信,胡母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嫂子是谁吗?清河鸭的一把手,就是你跟王安那小子抢劫的清河鸭!”

胡祥蓦地瞪大了眼睛:“妈,那你还信他,他肯定恨死我了,肯定是想害我。”

胡母忍不住使劲儿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人家那么大单位的领导,想害咱们还用得着这种办法吗?建东说了,他嫂子看咱们孤儿寡母可怜,没有工作,情急之下走投无路,也是情有可原,念你是初犯,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真的假的?”胡祥还是有些不相信。他长这么大,因为家贫的原因,见多了人情冷暖,有点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以德报怨之人。可看他妈欣喜又深信不疑的模样,他没有多说,哼,那个沈建东是不是想整他明天就知道了!

次日,胡祥揉着眼睛来到了沈建东给的地址。

沈建东看到他就没好气:“你迟到了五分钟!”

胡祥撇嘴:“就五分钟而已!”

沈建东斜了他一眼:“那你先等着。”

丢下这句话,他也没管胡祥,而是跟熊子一起给来拿货的小贩称重结算。

胡祥被晾在了一旁,有点无聊,又拉不下面子问沈建东,就静静地看着。

不到半小时,这个小房子门口就陆续来了好几波人,都是来拿瓜子的,多的一两蛇皮袋,少的也半袋子半袋子的拿,每个都拿了几十上百斤。就这么会功夫,他就看到沈建东收了几百块放进挂在胸前的包里。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他。卖瓜子这么赚的吗?就这么会儿功夫,人家卖的钱能抵他们母子几年的收入。

等最后一个小贩拿着瓜子走后,胡祥终于坐不住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有些不大自然地问沈建东:“喂,那个,你让我干什么?”

沈建东老练多了,没跟他一般见识,平静地介绍:“我叫沈建东,这是我的好兄弟兼好搭档熊子,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故意晾他吗?又不像。

很快巷子里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过来。

她们将车子停在门口,前面那个还从绑在自行车后面的箱子里拿出了两根冰棍,笑眯眯地说:“建东,熊子,吃根冰棍解解暑。”

沈建东伸手接过冰棍,然后递了一毛五给她:“再来一根!”

沈红英瞪他:“拿走,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啊?是不是要把你给我的压岁钱都先还你。”

沈建东不情不愿地将钱收了回去:“我这不是看你们太辛苦了,挣钱不容易吗?”

余香香在一旁捂嘴偷笑:“再不容易请你们吃根冰棍还是能请得起的啦,建东,你就别跟我们这么见外了,拿去。”

她从箱子里拿了根冰棍递给沈建东。

沈建东转手就丢给了胡祥。

胡祥受宠若惊,万万没想到他也能有份,有些不敢接。

沈建东看不得他这样子:“见者有份,让你拿着就拿着,赶紧吃,吃完了说正事。这天气真是热死了。”

胡祥这才撕开了冰棍的纸包装,轻轻舔了一口,真甜,又冰冰凉凉的,顺着喉咙将甜意传到四肢百骸,似乎心里的苦也变成了甜。

这是他爸死后,几年来他第一次吃冰棍。还是那么甜,不,比以前还甜。胡祥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眼睛都湿润了,慢吞吞万分珍惜地舔完了整根冰棍,他捏着木片,问沈建东:“我的工作呢,你让我干什么?”

沈建东指了指沈红英和余香香:“这是我姐姐们,她们现在放暑假,想挣钱就卖冰棍。姐,你跟他说你们一天扣掉成本能挣多少钱吧。”

沈红英说:“最近天气热,冰棍比较好卖,我们两个人,一天拿三四趟货,能够挣十二块左右。”

“单人算下来就是六块钱左右,当然她们有自行车,而且熟练了,速度要快不少。你可能没这么快,但踏实肯干能吃苦,一天挣个两三块应该也不难。”沈建东飞快地算了一下账,又指了指屋子里,“还有我这边卖瓜子。也有两个办法,要么你从我这里拿瓜子,到街上去卖,要么你过来帮我和熊子,每个月给你发工钱。你好好想想吧,你干哪一个?要是想卖冰棍,我借五块钱给你,想卖瓜子,第一次拿货我赊给你。”

沈建东整得有模有样,给了胡祥三个选择。

胡祥没想到还能给他选择权,他有些犹豫不决。做买卖,他没干过,也不知道行不行,要是卖不出去,砸自己手里了怎么办?不但不赚钱,可能还会把本亏了。他家已经够穷了,可禁不起他这么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