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缠不过自己的性格,常常在万籁俱寂的时刻，以刀铤与自己短兵相接。

——简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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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温很快，场雨落，崇城渐而有了冬日的肃杀之气。

苏南中途回了次旦大,汇报论文进度,师门聚餐，顺道整理冬衣。

这是自在M市被撞破之后,苏南第一次见到林涵。

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来了五六个学生，围在林涵身边叽叽喳喳。苏南瞧见林涵目光望过来,立即喊了声：“涵姐……”看林涵不甚热情地应了声，也不敢像以往那样挨着她坐了,拉开张离她最远的椅子，就要坐下。

对面林涵招了招手。

苏南愣着。

“过来这儿坐。”林涵指指自己左手边的位置。

苏南摸一摸鼻子,走过去了。

然而林涵把她喊过去之后，除了跟今年新招的几个学生介绍她是大师姐之外，再没跟她说别的。

正有点窘迫地坐着，包厢门被推开，个高大的身影蹿了进来。

江鸣谦先喊了声“涵姐”,目光环视周，挨着苏南坐下。他解了围巾挂在座椅上，转头对苏南笑笑，“师姐。”

有阵没见，江鸣谦看着比上回“苍老”多了。

林涵也发现了，笑说：“怎么回事啊，才多少岁，留起胡子了？”

江鸣谦摸一摸下巴,笑说“忘了刮。连续30小时没睡觉了，涵姐说要聚会，我就直接赶过来了，就在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

“要不要这么拼啊，你还年轻，创业要紧，身体也要紧啊。“

江鸣谦笑笑，“知道了，涵姐。”

苏南问：“你上回说的，天使投资拿到了吗？”

江鸣谦端起热茶喝了口，目光在苏南脸上扫一眼，片刻，才极为矜持地“嗯”了声。

“哇，恭喜！”

江鸣谦脸上却没有太多高兴的神色，抹了把脸，把熬出了三层眼皮的眼睛别过去，“听说你拿到H司的offer了？”

“嗯。”

“蛮好的。”

“还好。”

“要外派吗？我听今年一些进了H司的同学说，多数要要外派出去。”

苏南手指无意识地绞了绞桌布，“……要。”

江鸣谦顿一下，“去哪儿？”

“没定……虽然签了三方，也不是最后一定就要去的。”苏南笑了下，笑得没什么内容。

江鸣谦本来想紧接着的句“陈知遇呢”，看她这副表情，突然就语塞了。

饭吃得很长，到九点才散。林涵有姜医生来接，没跟他们聊太久，在酒店门外略微嘱咐了几句，最后一句是冲苏南说的：“明天来我办公室汇报论文进度。”

江鸣谦把围巾裹上了，遮住他那冒出胡茬的下巴，模样看着还是一贯的少年，然而气质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像是春日葱青的叶子，夕入夏，变为更为浓郁的墨绿。

他双手插在衣袋里，有点怕冷似的缩着肩膀，“我送你回宿舍吧。”没让苏南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又紧接着说，“送完你我马上就要赶去机场了。”

苏南惊讶，“回广州？”

江鸣谦点头，“明天上午要见个客户。”

“……你过来就吃这么顿饭？”

江鸣谦笑笑，“是过来见你面。”

苏南张张口……

“哎哎哎，”江鸣谦急忙阻止她，“师姐，除了对不起，你还能跟我说点儿别的吗？别老给我发好人卡。”

苏南笑了，“……你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两个人踩着落叶和树影，慢慢地往学校走。

“为什么要选择H司？去别的公司，留在崇城不是挺好的吗？”

苏南笑说，“H司外派工资高啊，欧洲年薪10万，东南亚年薪30万，非洲年薪60万……看着这个数字有点急眼。”

江鸣谦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陈知遇又不缺这个钱……”

“那不样，”苏南目光向上，越过树梢，看见被光污染弄得发灰的靛青色夜空里，旦城地标建筑直插/入云的穹顶，“……那不样。”

到宿舍楼下，江鸣谦顿住脚步，肩膀缩的更厉害了，衣服穿得太单薄，围巾也难以力挽狂澜，“……那我走了，师姐。有机会去广州玩的话，联系我我给你当地陪。”

苏南点头，“你怎么去机场……”

“叫了出租车，快到了。”往后一跳，“你快上去吧，我走了！”只穿了件薄风衣的单薄身影，溜烟地往校门口跑去了。

隔日，苏南带着刚刚整理完的深度访谈文字稿，和已经做了半的论文去见林涵。

林涵给她泡了杯茶，坐下翻她的论文。

茶烟缭绕，苏南正襟危坐，观察林涵表情，见她似乎要抬头，就别过目光；没动静，就继续观察。跟研刚进校来面试样，捏了把汗。

十来分钟后，林涵合上论文，抬头看，苏南正……直愣愣地盯着她桌上的多肉植物？

林涵：“……”

她喝了口水，“还行，没把论文给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