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醒来的时候，感激浑身酸痛，酸痛中又带着舒爽，他只觉得这辈子身上都没这样妥帖过。

他伸了伸胳膊，惊醒了睡在塌沿的温客行，“阿絮，你醒了。”

声音又轻又柔。

周子舒不知怎的，便很想笑一笑，他就真这样做了。

他笑着，摸了摸温客行的头，轻声道：“傻样！”

这样，便是一时岁月静好。

周子舒虽然把钉子拔了出来，但还得泡药浴修复经脉。周子舒是个合格的病人，大夫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看着正在配药的人，他略有些怀疑，“怎么是你？”程瑶呢？

蝎王按照程瑶的嘱咐，把药材细细分好，不动声色道：“主人贵为天子，不能离京太久，现在已经归京了。”

已经归京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周子舒觉得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好了，阿絮，别想那么多了。”温客行摇着折扇走过来，跟蝎王交换一个眼神，然后搂住周子舒的腰：“快洗药浴吧，等你完全康复了，我们去京城找程瑶。”

周子舒将信将疑，他沉静道：“老温，你真的不会撒谎。”

温客行笑容一僵。

他垂眸，睫毛微颤，笑道：“阿絮，你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养好伤，我们就告诉你。”

蝎王得程瑶真传，配药调制一丝不苟，只温客行去不大放心，每每总是在一旁看着他。

他含着笑意的温凉眸子让蝎王略不自在，他淡声道：“温谷主，就算我想做什么，你也看不出来吧。”凭他的手段，他要是想害周子舒，只略略把几味药材换一换便可，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温客行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他淡淡笑了笑，道：“其实也不是担心下毒，我只是……”

后一句话，他没说出来，蝎王却能猜到。

他在担心程瑶。

如今，晋王已灭，江湖一统，天下久安，将迎来盛世。

但在位十三年的熙宁女帝却突然下罪己诏，并下圣旨传位于摄政王顾珏。

天下莫不惊憾，但已经晚了。

不知不觉间，摄政王已经权势滔天，再无人撼动他的地位，江山帝业他唾手可得，更不用说他还有了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

熙宁帝的圣旨，谁敢不从？

药粉被细细磨好，分配好，蝎王看着自己的指尖，愣愣出神。

她说，她不欠人情。她欠了顾珏的，便用江山帝业来还。

可恨，她竟然不欠他点什么，这样他也许就有理由留住她了。

相反，他欠了她很多。

那他就好好医治周子舒治吧。

*

周子舒彻底康复之后，走到院子里，看见一袭素服的蝎王。

蝎王见周子舒出来，打量他一番，像是确认他是不是健全似的。

周子舒被他看得不自在，蹙了蹙眉。

蝎王笑笑：“周庄主我没有旁的意思，故人托我给你治伤，我务必让你好全。”

周子舒挑眉：“故人？你说得是程瑶？”

蝎王继续笑，“对，她算是我的故人了。”已故之人么。

他话尽如此。

周子舒刚刚痊愈，不适合听到她逝世的消息。

说完，他就走了。

她的心愿完成了，他就没有必要留在这四季山庄了。

蝎王认为自己没说什么，但周子舒是何等聪明之人呢？

他立刻回屋问温客行：“程瑶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