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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7章(1 / 2)

作品:《碰瓷翻了车

蒋赟的十八岁生日过得悄无声息。

没有人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也没有人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倒也不是一点没惊喜,他收到一份来自钱塘的生日礼物。

生日前一天,蒋赟拿到夏云寄来的快递,除了一叠卷子,还有一盒剃须套装,含一把剃须刀、一盒刀片和一瓶剃须泡沫。

打头的那份卷子上像以往一样贴着一个长颈鹿,这次又多了一只小熊。

蒋赟嘴角含笑,站在桌边研究剃须泡沫,邹帅看到了,问:“斌哥,你要刮胡子啦?”

“嗯。”蒋赟摸摸嘴唇上方,其实他自己也有了刮胡子的想法,以前软软的小绒毛最近好像变粗变硬了,给人感觉脏兮兮的。

邹帅很来劲:“你刮一个我看看!”

蒋赟依言走进卫生间,先用洗面奶洗脸,又把剃须泡沫挤到脸上,顶着一嘴巴“奶油”,问:“这么多够吗?”

邹帅站在他身边挠挠头:“不知道啊,我又没用过。”

蒋赟拿起剃须刀,向下绷唇,小心翼翼地刮唇上和下巴,邹帅问:“啥感觉?”

“没啥感觉……哎呦。”蒋赟刮破了一个小口子,鲜红的血液渗出,两个男孩都大笑起来。

把脸弄干净后,蒋赟照着镜子,摸摸光滑的皮肤,感到满意。

邹帅挤眉弄眼地问:“斌哥,你真没有女朋友吗?”

蒋赟笑问:“干吗问这个?”

邹帅倚在卫生间门口,老气横秋地说:“你这么帅,还一直有人给你寄卷子,我觉得就是你女朋友。”

蒋赟笑笑,没回答,邹帅又说:“斌哥,其实我也有个女朋友。”

“是吗?”蒋赟转头看他,“就是你班里那个elaine?老和你聊天那个?”

邹帅摇摇头:“不是,elaine是来这儿才认识的,我以前上初中时有个女朋友。”

蒋赟:“……”

邹帅继续说:“我女朋友在台城二中上学,寒假我俩还一块儿出去玩过,但我感觉不太好,我觉得她好像不喜欢我了。”

蒋赟晕倒:“我也没觉得你有多喜欢她呀!我就看你一直和elaine聊天呢!”

“对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感觉。”邹帅像是很苦恼,“我女朋友其实比elaine漂亮,但我现在觉得elaine也挺可爱的。”

蒋赟觉得该给这小孩上上课:“邹帅,你是男孩子,这样可不行,男人要有担当,要专一,要负责。你要是不喜欢你女朋友了就和她说清楚,然后你想追elaine就去追,不可以脚踏两条船!这不是男人干的事儿。”

邹帅低头看脚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渣呀?其实我还是挺喜欢我女朋友的,就是……我和她不在一个学校上学,见也见不到,她现在对我冷淡很多,我和她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话讲。”

蒋赟想到章翎,他们分隔两地一年整了,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他只能在脑海里回想她的声音,想得狠了,就打开手机看看照片。

他有一个移动硬盘,把前一年旅游的照片都存在硬盘里,还有平时一些零散的合影,只在手机里留下两张。

一张是在游乐场,章翎戴着那顶长颈鹿帽子,笑嘻嘻地依偎在他身边,背景是五彩斑斓的旋转木马。

另一张是除夕夜拍的,蒋赟坐在章翎舅舅家的沙发上,穿着章老师那件驼色毛衣,章翎站在沙发后面,微微弯腰,双手搭在他肩上。

当时,她似乎是想用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被他阻止了,房子里那么多人,他都不明白章翎的胆子怎么会那么大。

蒋赟在走神,邹帅眨巴着大眼睛叫他,“斌哥,斌哥?”

“啊?”蒋赟回神,“怎么?”

邹帅:“我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你说什么了?”

邹帅撇撇嘴:“我说,我以后是要出国的,我和我女朋友估计没有未来,可能还是elaine更适合我,她说她也要出国。”

小男孩垮着肩,回身走向床,蒋赟站在洗脸台前收拾剃须套装。

距离高考不到九十天,想到自己和章翎的约定,他心里有了一丝茫然。

蒋赟想,跟着章翎去北京,真的正确吗?

一年多不见,他自然不会变,那章翎呢?

她的喜欢不像他,有着经年累月的基础,对章翎来说,和他相处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半,这一年半里,她还喜欢过乔嘉桐,那她对他的喜欢会不会像邹帅的女朋友那样,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淡?

蒋赟摇摇头,看着手里的剃须泡沫,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十八岁,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前一天后一天,照旧吃饭睡觉,上课做题,过得没什么不同。

可对蒋赟来说,十八岁是不一样的,在这一天他做出一个决定,只是不能和翟丽讲,因为他不能主动联系她。

——

四月中旬,距离高考还有五十天时,钱塘五中所有高三学生在新校区操场上进行成人礼和高考誓师大会。

大家都穿着那身藏青色正装校服,男生西装领带,女生百褶裙黑皮鞋,仪式结束后,还要拍毕业照。

高三生发言代表是林师妍,站在台上说得慷慨激昂:“……我们十八岁了,步入人生中的崭新旅程,青春点燃梦想,激情放飞希望,站在少年至成人的大门口,面对国旗,我们庄严宣誓……”

操场上,五百多个高三生同时举起右拳,置于耳边,跟着大声念诵宣誓词。

有人神情疲惫,有人目光坚毅,有人眼含热泪,也有人笑得没心没肺。

章翎抬头看向远方,国旗在飘扬,蓝天上,一群鸟儿刚好飞过,她想,她念这个成人礼誓言还名不副实,不过那个人倒是名正言顺了。

大会结束,大家去拍毕业照,这是高三(1)班最后一次拍集体照,四十八人全员到齐,还有各任课老师和校领导。

排队时,章翎和邱远峰擦肩而过,邱远峰早就有了新朋友,几个男生打打闹闹,互相调侃对方穿西装的样子好傻。

章翎想,他还记得蒋赟吗?

一年多了,再也没人提到蒋赟,这个在高二(1)班短暂逗留过半年的男生,运动会上的表现让人振奋,文艺汇演中又带给大家惊喜,成绩一直普普通通,最后因为打架被开除,从此杳无音讯。

是不是,只有她还在默默惦记?

——

翟丽终于记起要给蒋赟打电话,他们已经有小半年没见。

“蒋赟,最近有缺什么吗?衣服够不够穿?钱呢?够用吗?”这是她的经典开场白。

蒋赟说:“什么都不缺,我挺好的。”

翟丽问:“你什么时候回钱塘?五中的老师会帮你安排吗?”

蒋赟回答:“放心,会安排好的,六月初过去。”

他的高考报名和体检都在台城做,是梁军帮他协调好的,蒋赟只要在六月初回到钱塘,拿到准考证就能直接参加高考。

翟丽说:“哦,那没什么事了,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就不过去看你了,你好好学习,下个月我去看你。”

她要挂电话,蒋赟叫住她:“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翟丽很紧张:“什么话?”

蒋赟说得很平静:“我成年了,就是上个月,所以,你的义务已经履行完毕。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来看我,也不用再给我打生活费,我奶奶给我留了些钱,我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能自己解决,足够了。高考以后我不会再来台城,不会再打扰你。谢谢你这一年多对我的照顾,你说的什么出国,买房,我心领了,我走以后你放宽心,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不用再惦记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翟丽:“……”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蒋赟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呀?”

蒋赟说:“不用我重复了吧?我不会破坏你现在的家庭,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走了,以后咱俩就别见面了,我知道你的难处,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解决办法?要解决什么问题?!”翟丽失控地叫起来,“你有没有良心的?蒋赟,你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吗?没地方去了过来找我,要考大学了拍拍屁股就走?你把我当什么?!”

蒋赟很困惑:“你难道不觉得我是个定时炸/弹吗?或者是……拖油瓶?是你自己说的,不能让你的家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需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我是想过好日子,但我不需要你来帮我,之前十几年我都过来了,以后我也能一个人过!”

翟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要我公开认你,对吗?”

蒋赟吐血:“不是!你别瞎想!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翟丽又开始哭了,边哭边喊,“你是我儿子!亲儿子!我也想认你,但现在没办法!我说了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蒋赟强忍住挂电话的冲动:“反正,不管你怎么想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这样吧,下个月你有空就过来一趟,咱俩见面聊,就当最后见一次,完了我就回钱塘高考,以后……你就把我忘了吧。”

打完这通电话,蒋赟感到很舒心。

他也算是体验过有妈妈的感觉,尽管两人的见面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一点儿也不亲密,但他好歹吃过妈妈做的饭菜,穿过妈妈买的新衣,住过妈妈租的房子,睡过妈妈铺的被褥。

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时间进入五月,是高考前冲刺的最后阶段。

邹帅再也不敢和蒋赟闲聊天,蒋赟做着章翎寄来的钱塘模拟考卷,还附有答案,自己做,自己批,估摸着这时候的自己在五中是什么水平。

他托着下巴想:不用担心章翎,她心态特别好,成绩一直很稳定,就是不知道姚俊轩现在考得怎么样。

蒋赟不再是村通网少年,已经知道上海交大有多牛逼,他希望姚俊轩能顺利考上,他一直记着姚妈妈给他吃的那支旺旺碎碎冰。

玉桥中学的高考氛围一点也不浓厚,要出国的那帮人还有空闲搞社团活动,蒋赟班里也不紧张,拍毕业照那天,有女孩偷偷给自己化个妆,甚至扎起复杂的辫子。

他们去外面拍照,蒋赟坐在椅子上没动,宋露璐兴奋地叫他:“蒋斌,走啦,去拍毕业照!”

蒋赟说:“我不去了,和叶老师说过,我是借读的,不用拍。”

宋露璐睁大眼睛:“为什么借读不用拍?”

蒋赟笑:“不用拍就不用拍嘛,好像是规定的,我学籍不在这儿。”

宋露璐怔怔地看着他,咬咬唇,又问:“那……一会儿,我能单独和你拍个合影吗?”

蒋赟有些为难:“不要了吧,我不喜欢拍照。”

他不想在这里留下影像记录,也是佟跃东交代过的。

原本高高兴兴的宋露璐再也笑不出来,迟皓叫她:“露璐,走了。”

宋露璐一撇头,和迟皓一起往外走。

路上,迟皓说:“我总觉得,蒋斌是故意和我们保持距离,来了一年多,从来没融入过我们这个班级。”

宋露璐不吭声。

“你别太在意他。”迟皓劝她,“他本来就不是台城人。”

宋露璐实在忍不住,眼泪掉下来:“你闭嘴!真烦人!要你提醒我吗?”

五月中旬的一个周末,蒋赟从学校回到出租屋,翟丽之前给他打过电话,说这个周末会过来看他。

蒋赟做好心理准备,估计又要看到翟丽哭哭啼啼的样子。

对于这位妈妈,他真的有点头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蒋赟把房子打扫了一下,坐在书桌前做卷子,下午,门铃响了。

翟丽是有钥匙的,每次都会自己开门进来,蒋赟感到奇怪,从猫眼往外看一眼后就愣住了。

他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那位老人,七十多岁的年纪,有着高大清瘦的身材、花白又微卷的头发、极为立体深邃的五官,只是脸上的表情很冷峻,每一道皱纹似乎都透着威严。

这是……翟丽的父亲?

蒋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外公”为什么会来。

翟仕和缓缓走进门,把门关上,上下打量蒋赟,问:“你就是蒋赟?”

蒋赟觉得自己不用回答。

翟仕和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居然长这么大了,个子很高啊,唉……我也老了。”

他在餐桌边坐下,蒋赟说:“我去给你泡杯茶。”

“不用了,一会儿你妈妈也会来,我和她约好在这里见面,她来了我就走。”翟仕和抬头看蒋赟,“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和思儒更像。”

思儒……大概是他弟弟的名字。

蒋赟没回答,只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老人,潜意识觉得,他可不是来重拾亲情的。

果然,翟仕和收起那份温情,沉声问:“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蒋赟都想笑了,好脾气地回答:“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不知道你女儿和你们说了什么,我和她说过,下个月我就要回钱塘高考,以后再也不会来台城,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翟仕和冷冷地注视他,似乎在揣摩他话语的真假,良久后开口:“你妈妈前两天对我说,你现在在台城上学,马上就要高考了,她想把你带去我们家,让我们认你。”

蒋赟说:“不用,没这个必要。”

“你来了一年多,她从没和我们说起过。”翟仕和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很不满,“她向来都这样,以前和你爸爸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地谈,明知道我们不会同意,还是一根筋地走到底,结果呢?”

蒋赟:“……”

老人坐着,他站着,特像学生在被严厉的师长训诫,可蒋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说:“我还是给你泡杯茶吧,你坐会儿,我要去做题,马上要高考了,我时间很紧张。”

这一次翟仕和没拒绝,蒋赟给他泡来一杯绿茶,也不理他,顾自坐在书桌前做卷子。翟仕和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在屋里转悠一圈,看看蒋赟的床,又站在他桌边看他做数学题,摇头道:“字写得不好。”

蒋赟: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