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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桐花女(1 / 2)

作品:《姨娘是个小画手

97

瑶光和开门的人都吓了一跳,两人各向后一退。

开门的是个个四十多岁的婆子,穿着一身灰衣,高高颧骨,面色苍白,怔怔看了瑶光几眼,放下夜桶,向瑶光行了个礼,侧身提起夜桶走了。

瑶光也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皱眉,急忙转身回家。

到了家中,秦婆子等人醒了,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瑶光叫她,“你去山上,叫多宝夫妇来一趟,再带几个壮实的婆子来。都骑驴骑骡子来!要快。”又嘱咐另外两个婆子,“你们到谷口候着,若是见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婆子要出谷,不管怎样先拦着她。”

众人听命而去。过了多半个小时,天上飘起小雨,雨势渐渐大了,雨点敲得屋顶瓦片滴滴答答。

一个婆子跑回来禀报:“娘子,王掌柜在谷口将那婆子捉住了!”

丫鬟婆子撑着伞,瑶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匆匆去到谷口,那个婆子依旧一身灰衣,手臂上挂着一个包袱,虽然头上身上淋了雨,但头发梳得光光溜溜,用一支银扁方在头顶盘成一个髻,她被两人婆子夹在中间,倒也镇定,见了瑶光还斯斯文文行个礼,“韩道长好。”

瑶光朝多宝看一眼,多宝道:“娘子,此人正是那一日在灵慧祠骗我们门礼的。”

秦婆子问:“娘子,可要扭她去见官?”

瑶光迟疑一下,问那婆子,“你怎么会住在那别院里的?”

那婆子微微福个身,“道长,那原是我旧主故居。”

瑶光想起陈三嫂说的话,翠谷中空置的这些别院是两三年前李静微的爹李复迅扫黄打非时搞的,主人家获罪流刑,屋子被充公官卖。她一时间无语,众人也不敢说话,只听得簌簌雨落之声。

此时天色依旧昏暗,又因为下了雨,回到瑶光别院时一路上也未遇到人。

瑶光叫多宝带人回去后,叫秦婆子给那婆子找了身干衣服换上,叫她进来,“不知如何称呼?”

那婆子恭敬地福个身,“炼师客气。小妇人姓沈。”

瑶光静静看她一会儿问:“你从前是那院子的管家婆子?”

沈婆子微笑,“炼师聪颖。”

瑶光犹豫片刻,叫孟婆子,“你们都下去吧。”

孟婆子有些担心,但哪敢违拗瑶光,只好带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

厅堂里只剩下两人,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仍旧蒙昧未明。

瑶光问,“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沈婆子口唇轻抿一下,依旧垂眸颔首,面带微笑答:“我家小姐在景和二年获罪,除了道籍,发往江州,在距江州府城四十里的荪县病逝。”

瑶光叹口气,“那你潜伏在翠谷,是想怎样?找谁报仇吗?李静微?”

沈婆子抬起头,紧紧抿着唇,双眸冰冷,又像燃着火。

就在刚才,瑶光本来好奇这院子何时住了人,见那婆子去倒夜桶,两人打个照面,也便罢了,可她突生疑窦——这婆子虽穿着粗布衣裳,瞧气度仪态却像个管家婆子,至少是近身服侍之人,那么问题来了,在翠谷居住的,谁的近身服侍者会穿粗布衣服呢?

瑶光自己不甚讲究,可是却一直很照顾身边人的感受。她自己穿粗布衣是图着方便,但身边的人却得四季都有至少两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因为他们在意这个,若穿得不像话,会被其他仆人嘲笑。

她再仔细一想那婆子的容貌,忽然间想起王顺送多宝等人上山时被一个婆子冒充灵慧祠管事冒领了门礼的事!

事后薛娘子和张师姐曾叫人去查,只查到这婆子又充做小贩,将从王顺那儿骗来的菜蔬、鲜果、鸡鸭等物尽数卖给了山上其他几个道观!

当时瑶光就觉得这个婆子可真他酿的是个人才!骗了礼物后不慌不忙变现,然后不知所踪,神奇。

因为这事实在少见,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因此走了几步想起那婆子的样貌,不正是王顺形容的么?

没想到她真是胆大啊,住的地儿还挺高级呢,竟然在翠谷找了一处空房子住了。只是平日不知她如何生活。

瑶光想来想去,觉着这个人潜伏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做,一问,原来那院子是她旧主所居。熟门熟路。

听到沈婆子说她旧主死在流放的路上,瑶光对自己的揣测更肯定了几分。江州在哪里?当年白居易被贬谪,去的就是江州,然后遇见琵琶女,写了江州司马青衫湿。江州在大周京城两千多里之外,沈婆子孤身一人,走了几千里路跑回京城,就为了占空房住?不会吧?再想想她当初为何守在灵慧祠门前,还能让王顺一下把她当成灵慧祠管家,恐怕也不是巧合。她旧主因何获罪被流放?还不是李静微她爹没事找事来翠谷扫黄打非?

沈婆子听到瑶光这几个犀利的问题,一改之前恭顺的样子,神色冷峻,冷笑道:“炼师冰雪聪明。不错,我家小姐死后,我早就如槁木死灰行尸走肉。我也想过殉主,可我家小姐高义,自知难逃惨祸后就将我们一干奴仆全数放了籍,将家中余资分给我们让我们自寻生路,可我不愿离开。我从小姐四五岁时就服侍她……此去江州两千余里,我怎能弃她而去?我誓死不离,她也无可奈何。只是,小姐还是……”

她哽咽几声,又刚硬起来,红着眼圈道:“李小姐的爹爹为求美名,将多少人性命断送。若是他的女儿韶龄年华就死了,不知他会不会难过?我守在灵慧祠门前,见了李小姐好几次。可是——”

沈婆子嘴唇抽搐,泪水夺眶而出,“我下不了手。我的小姐,也是那般年纪,也跟她一样……”

刚好这时王顺来送门礼,沈婆子骗走礼物卖了些钱,偷溜回翠谷,原只想看看旧居,没料到门锁都没换。她进去了,屋子里陈设依旧,追思旧主,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就这么住下了。翠谷别院房子不易出手,平时也没人来看,她昼伏夜出,倒也无事。

瑶光有一事不解,“我听说,大多数女冠都除籍罚款而,怎么你家小姐判了流刑?”薛娘子说过,只有那几家专门做勾搭世家子弟生意的才判了流刑啊。

沈婆子抹着泪咬牙切齿道:“我家小姐姓童,原也是京西大户人家小姐,只因家族实在没了人口,不愿与族中远亲裹乱,我家老爷临终前给小姐办了道籍,出家在山上金灵观。我家小姐与锦川伯金家的三公子交好。那一夜,公子前来与她相会,谁料到……天降横祸。若公子肯说句话,是与我家小姐相恋,而非行勾栏事,我们只要交了罚款就不必流刑。谁知,那金三公子竟躲起来避而不见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求他出一张文书也可,不用他去京兆尹,他——他叫随从打了我一顿,自己跑了!”

瑶光为她与童小姐难过,“那金三公子现在呢?”